许海峰是一个12岁的小男孩。他的家在诸暨,可他的心经常在上海。7岁前,他一直和父母住在上海;7岁时,他回到诸暨同山镇的老家上小学,与姑姑一起住在学校。放学后,做作业,看电视,一个人骑自行车沿着学校操场转——这是他每天的课余生活。一年中,最盼望的就是妈妈回诸暨。而这盼望,多半时候总是落空。
今年4月,由省妇联牵头,在浙江全省范围内启动了代理家长与万名“留守儿童”结对关爱行动。一个个曾经孤独的孩子,心灵被敲开一角,射入一缕阳光……截至目前,全省共有12000多名留守儿童与代理家长结对。这些孩子里,就包括许海峰。前几天,记者来到诸暨等地上门探访,亲眼目睹了发生在代理家长与留守儿童间的种种故事,既为代理家长们无偿付出的关爱所打动,也深深地感到,孩子们是多么渴望来自亲生父母的爱,而后者对他们的成长,又是多么重要。
孩子学到哪,“爸爸”跟到哪
和许海峰结对的是诸暨市区的何淑兰、寿钦毅夫妇。寿钦毅是一名语文中学老师,妻子何淑兰是一名妇女干部。
星期五下午4点多,寿钦毅夫妇下班。按照习惯,他们没有回家,而是买了水果,直奔许海峰家。我也和他们同往。
这是一个腼腆的小男孩,很清秀,戴了一副眼镜。看到陌生的我,只是朝我看了看,继续低头做他的作业。“叫阿姨。”何淑兰对许海峰说。他依然抬起头瞥了我一眼,没有叫。
寿钦毅开始检查海峰两天来的作业。“海峰,这题目你再仔细看看。”寿老师用笔敲敲试卷。海峰抓抓头皮,点点头。
“为了检查他的作业,我还重新捡起了英语。”寿钦毅说,因为自己英语不行,刚开始只检查语文、数学,“后来我想他会不会因为我不懂英语就马虎英语作业。所以我想一定要把英语也抓起来。”
回到学校,寿钦毅向小学部的老师借来英语课本,趁中午休息时温习,遇到不懂的问同事、查字典。“同事都笑我,问我要干什么,我笑着说玩玩的。”就这样,海峰学到哪里,寿钦毅也跟着学到哪里。
“爸妈”的目标:让孩子像同龄人一样开朗
突然,房间里传来一阵悦耳的歌声,“清晨起来公鸡叫喔喔……”我回头一看,声音是从海峰嘴里发出来的。家人都投去惊讶的目光。
“我给他布置了一个作业,音乐课本上的每首歌以后都要唱给我听。结对这么久了,我从来没听到他唱过歌。”寿钦毅悄悄告诉我。
寿钦毅要许海峰唱歌是有原因的。去年12月,刚成为海峰代理家长,夫妻俩多次上门了解海峰的情况。海峰姑妈介绍说,自己在学校开了个小卖部,平时很忙,照顾不到多少。他是一个懂事的孩子,但性格非常内向,基本不与陌生人说话,也没有伙伴。双休日也就一个人看电视,从不出去玩。
何淑兰还清楚地记得,第一次见到许海峰,他就是一个人默默地看电视,问他话,回答都是摇头、点头。过了几天,夫妻俩又去看海峰,发现他始终是一个人绕着操场骑自行车,一圈又一圈。那孤独的场景让两人看了发酸。寿老师马上决定:以后一周两次去海峰家。辅导辅导海峰功课,顺便聊聊天,有时候还和海峰一起吃饭、打乒乓球。让海峰唱唱歌,表达自己的情感,也是寿老师“制定”的让海峰开朗起来的“招术”之一。
让海峰像同龄人一样活泼起来,一直是寿钦毅夫妇最大的目标。暑假里,他们索性将海峰接过来一起住了一段时间:与自己的女儿一起写作业,一起玩,一起去吃肯德基,还一起出门旅游——去浦江采葡萄。
改变生活习惯从拒绝挑食开始
晚上,我们一起在海峰家吃饭。寿钦毅坐在海峰旁边,不停地给海峰夹菜。“他不要吃的东西,不要给他夹。”何淑兰怪丈夫,“让他自己夹。”
寿老师给了妻子一个眼色,妻子不说话了。
饭后,寿老师悄悄跟我说:“海峰挑食很厉害,第一次吃饭,一桌菜他只吃虾,其他蔬菜都不夹。问了他姑姑,说平时都这样,劝他也没用。我就决定要改变他这个习惯。孩子身体不是很好,跟挑食也有关的呢。”
寿老师说,留守儿童父母不在身边,照料的亲人一般都是老人,比较宠爱有时甚至是纵容,这往往造就了他们比较固执任性的性格脾气,学习习惯和生活习惯都需要慢慢纠正。
海峰以前从来不睡午觉。暑假里,寿钦毅让何淑兰与女儿睡,自己与海峰同床共睡。“中午,我们俩并排躺在床上,我就跟他讲很多道理。他虽然不响,但我知道他放在心里了。”
有一次,他们又一起出去吃肯德基。吃完剩余的,寿钦毅让海峰打包回家。后来,姑姑告诉寿老师,他把肯德基分给姐姐吃了。“其实我们是在考验他,以前他很少分给姐姐吃的,为此我们特地夸奖了他。”
“爸爸”与老师约定:举右手能回答左手表示不会
今年9月,通过寿老师的努力,海峰转到诸暨城里的滨江小学上五年级。开学10多天后,何淑兰特意找到班主任朱老师了解情况。“海峰在学校里怎样?”“还行,就是每次上课回答问题都举手,但站起来后就不说话。”朱老师说。
回到家里,何淑兰问海峰在学校好不好,他回答“不知道”。后来,何淑兰从姐姐那儿了解到,可能海峰普通话不好,站起来回答怕同学笑他,所以没说;也可能他真的不知道答案。
这可怎么办?寿钦毅突然想到以前看过的一本书。孩子因为自尊,上课很喜欢举手回答问题,但有时根本回答不上来。于是善解人意的老师和他约定:孩子举右手,表示能回答;举左手,表示不能回答。想到这,寿老师马上给班主任去了电话,如此约定……
海峰变了。上个学期末,他第一次获得了“三好学生”。
“捧回奖状的那天,他眉开眼笑,从来没见他这么开心过。还连忙给妈妈打电话。”姑姑告诉我们。
把爱分给留守儿童让亲生女儿伤心
晚上8点多,我们要离开许海峰家了。“亲爹,亲娘再见。”许海峰送到门口。这让我很惊讶,怎么会是亲爹、亲娘呢。
回家路上,何淑兰告诉我,刚结对时海峰是喊“叔叔、阿姨”的。去年11月,海峰爸爸得病走了。自那以后,夫妻俩更加频繁地去看他了。今年春节,他自己改口叫“亲爹、亲娘”了(诸暨方言即“干爸、干妈”的意思)。
何淑兰夫妻对海峰的疼爱,引来了女儿的反感。“妈妈,你不能让海峰叫你亲娘的,我不舒服。”女儿委屈,何淑兰心里何尝好受?寿老师语重心长地做女儿工作,“海峰他爸爸走了,妈妈也不在身边,我们要多给他一点关爱,你从内心里把他当弟弟。”
现在,两人已成了好姐弟。海峰数学不好,姐姐经常陪他玩牌算“24点”。双休日做完作业,两人一起玩电脑。“女儿现在很懂事,经常催着我把海峰接过来。”寿钦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