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救完车内伤员,当地羌藏百姓正快带离开现场
伤员临时安顿处。当地羌藏百姓与被救人员在一起小憩,央视记者鞠博伤重,平躺在公路上
四、风雨车上夜
朝着往回的公路,我们来到约距出事点六七百米的地方。这里是大山的山脊处,少有落石,2条几厘米宽的大裂缝,斜穿公路。相比之下,这属于安全的区段了。
这里,成了我们避震栖生之处。这时,已近傍晚6时了。
鞠博看起来伤最重,只能平躺地上,手脚张开着,头侧向一边,门牙也被砸掉了一颗。陈佳脖子坏了,僵歪着头颈。
我拿起相机,赶拍恩人们的镜头。刚停下,王成要了过去,走向前面,去远拍了些事发地的照片。
“救命恩人,谢谢你们!……”我们边递烟,边握手,边向四川老乡们千感万谢。
“不用谢,不用谢……”他们边握手边不停地重复着说,一脸的纯朴与真情。
正当我们回过神来,询问他们的姓名时,发现有几位恩人不见了。在场的恩人告诉我们:“先来抢救是我们3个,后来看到这2个人,他们是来找亲人路过的。我们不认识,叫他们来帮忙,他们来相助了。现在他们找亲人去了。”
好心的那2位恩人,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叫我们以后怎么感谢呢?我不停地埋怨自己。后来才想到可以凭照片试试。
于是,我们开始围住他们3位恩人,拍照,询问姓名,追问住址电话。
起初,他们谁也不肯说。实在经不住我们的恳求了,才告诉一二:
顺克富,茂县凤仪镇水西村一组15号;
梁兴罗,顺妻的姐夫,连襟;
郭小东,小金县两河乡雪山村五组。
稍微休整了一下。想起行李物品全在车里,怎么办?我就和着顺、梁二位,走向事发点,希望能取出些东西。
遗憾的是,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拿不出来,只是拍摄了一些现场照片。滚石还在下来,风险很大,车子向外更出去了些,压得也更扁了些。呆了几钟,我们就急急返回。
我们将钱国寅安顿在一辆大客车旁,让他背坐靠车轮。为防夜雨和保暖,我们为鞠博选了大货车尾部下方,李彦奇与我去近处抱来摊晒着的油菜杆,铺在地上,再放上一位四川老乡拿来的一块毡毯,大家抬着他小心地放好。鞠博厚厚的外套被汗水湿透了,同伴将它脱下,垫作枕头。
天色渐暗。山风骤冷,雨大了起来。
我提议大家商议一下:晚上怎么过?注意到身旁路中间的这辆大客车,我说:“去看一下,能否进去?”
车门是锁的,拉不开。有人挖开一扇窗,于是几个人一托,李彦奇爬了进去,打开了司机位的车门。
立时,大家高兴起来。同伴找遍车内,没有一点食品和物品,只有半瓶矿泉水,不过意外地发现了一小筐樱桃。
不能将一个同伴留在车外!我们先将钱国寅扶上车,又非常小心地将鞠博抬上车内。选择驾驶位背后的开阔处,横铺上毡毯等物,做好枕头,让鞠平躺好。大客车上,我们8个,他们3个,还是显得有些空荡,但无疑温暖了许多。
樱桃是早春的时鲜果。大家拿来樱桃充饥,又可当水,味道好极了。我给鞠博樱桃,他摇摇头,“吃不下”,又轻声说要喝水,同伴就递过那半瓶水来喂。我提议大家,这水就只给鞠博。有人从垃圾桶内找出小小半瓶矿泉水,我建议给钱国寅一人。
我与四川老乡们相互递烟,大家开始聊起天来。
顺与梁是羌族,这次是运一车莴苣笋去成都卖的。郭是藏族,是送61岁的母亲和1岁多的小孩去成都走亲戚的。3人年龄都是三十六七岁。
这里,散乱地停着四五辆汽车。其中,我们占着的,是一辆旅游大客车;前面是一辆小轿车,主人就是郭小东。他们是去成都走亲戚的;我们车后不远是辆大货车;最后是小吨位的货车,满载着莴苣菜,是顺克富俩的,想拉菜到成都卖。
3位少数民族兄弟,以他们的真诚纯朴、无私爱心,不时地感动着我们。
鞠博只穿T恤,太冷。顺与梁到自己车里抱来一条棉被,叫我们盖到他身上。
郭小东送来了一盒酥油饼,足足有十来个,给我们吃。他母亲也抱着小孩过来,热情地招呼我们。
看着这些,怎能不让人感动不已?!
我第一次看到真正的酥油饼,拿出一只就招呼大家。有的要一点点,有的说不要,我一人吃了半个。
不一会,汽车又摇晃了起来。我们猜测,肯定是遭遇地震了。
“听说是发大地震了!”他们3人告诉我们:地震时,他们的车刚开到这里,就只有停下了。你们的司机跑来,告诉说你们被压了,要我们去救。他说自己要去报警,往后面的映秀方向走了。大客车上有几十人,没人听我们说的,顾自逃去了。
“我们没有工具,人又少,大量滚石、塌方、泥石流在继续,往你们走了百来米,喊‘还有人活着吗?’见没有回音,就退回来了。后来,想想还是过去看看,于是就……”
“要是你们不来救,那我们可全完了。”听到此,我们想想真后怕啊!
“不客气,不客气,应该的!”3位羌藏兄弟摇摇手,连声说。
“我们也是父母生养出来的,从小教育我们要有爱心。见难救人,义不容辞,也是积德!”顺克富说:“我救过3回了,有经验。只要你们听我的,救起来就比较容易。”
夜深、温低、雨大。我们大多衣少,有几人只有一件薄薄的单衣。有人看中了椅背的布套,纷纷解脱下来,将两个打几个结,套在身上。我将一个布套穿在脚上御寒,伸过过道搁到那边的椅子上,横下身来勉强躺上,头颈枕了个塑料泡沫。而王成,早已将自己的夹衣给陈佳穿了。
车内外漆黑一片。岷江两边山上,不时传来轰隆隆的滚石声,巨石挟着泥沙,加速度下冲,发出猛烈的撞击声,或者进入滔滔的岷江中……听来令人不寒而栗,敬畏不已。
“找找车上的电灯吧。”有人提议。我们都是车盲,几个人先后按揿,才好不容易开亮了灯,大家一阵惊喜。借着灯光,我们给鞠博整理了一下棉被,给钱国寅喂了点水。为防电池用完,又马上关了灯。
忽然,车子又开始摇晃。王成叫起来:“下去看看,路面裂缝有没扩大?”
躺在第二排座位的我,马上起身,开亮车灯,拿着周吉的手机,下去察看,用手机的亮光,围着汽车边走边照。见裂缝扩大不多,为防失误,请王成再下去查看证实。整个晚上,我共下车去察看了3次。
钱国寅右手几无知觉,颈部不能碰,胸闷痰多,但很难咳出。不时地,我要起身过去帮他坐起,拍背助他咳痰,递上垃圾桶,又扶他躺下。他要喝水,我就又给他喂几口。他说话吃力,后来只要用手轻招两下,我就知道他要咳痰了。
鞠博躺久了,想坐起来。我就帮他起来,扶到椅子上,围好床单。
睡在前面第二排的我,自然担当更多的照顾责任。
其实,我们8人都是这样,相互关心,互相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