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大桥残桥,前面起的中间部分已坠毁
5月13日下午拍:残车已更悬出公路,车牌似为“川27550”;长达数百米的公路完全被滚石覆盖
顺克富、梁兴罗与作者一起再回现场,图为他俩在搜寻伤员们的车内物品
六、沙滩“孤岛夜”
偶尔,空中有几架直升机飞过。对我们的朝天挥手,舞衣,似乎根本没看见。自然,它们有它们的使命……
岷江水浓黄,沆洼水浑杂。几乎一天没喝水了。不知什么时候,顺、梁兄弟弄来了3小瓶水,递我们喝。“干净的,可以喝。”原来,他们是用旧矿泉水瓶下山去寻来的水。
9时多,郭小东又给我们端来一盒生鸡蛋。“我们家乡的土鸡蛋,营养好,不送亲戚了,你们吃了吧。”
“可以当水喝,比水好。”他61岁的母亲过来补充说。
此时此刻,我们不知说什么好。
此地远近,除了岷江,全是大山,不见村落。荒凉疮痍,举目无亲,音讯隔绝。我们自车底出来后,食物、饮水一无所有,连行李也没了。这情状,能存活几天?不可想象。
然而,我们有酥油饼,有鸡蛋,有樱桃,有“特制”矿泉水,有高大宽敞的“房车”,更有悉心照顾的羌、藏兄弟。我们拥有一个羌、藏、汉3个民族,13个人的温馨大家庭,生活在这样一个充满关爱与温情的大家庭,我们实在太幸运了!我们实在太幸福了!
一人最多吃一个蛋。有的人一天只吃一个。我们省吃俭用,非常珍惜这些食物。我抽来一支莴苣笋,剥皮吃,既可饱肚又补水分。
顺、梁兄弟和我再次走下山坡,来到比较宽阔的江畔沙滩,察看地势。鉴于余震不断,塌方难防,怕公路上不安全,大家考虑后,最终决定转移到这沙滩上。我们帮他们卸下车上的莴苣。两辆车载着人开下公路,停放在沙滩中间。
“你看看,晚上想呆哪里?”我来到客车上,对钱国寅说,如果想一起到下面去,我叫人来抬他。因为伤重,不便移动,考虑再三,他决定留在这车上。这车密封性极好,更保暖,还有一条棉被。为防余震,他选择睡在过道。我们也同时认为,这段公路还是比较安全的。其实,我们都明白,这时没有完全保险的地方,沙滩上也如此,它的不远处就是滔滔岷江呀!
大约下午3时多,我与顺、梁兄弟再次前往事发地。一是希望能找出些行李,二是我想去最后看一眼现场,拍些照片。尽管右脚踝一直肿疼,但一走起来便也不觉什么了。
213国道,到此处是挂在半山腰上。只见那上百米的山岙路段,全被石块填满了。路中间一条半米宽、几米深的裂缝,长长地延伸开去,外侧已明显低了不少。我们车的破碎了,上面压着大小石头,车里似乎全了没空隙,后半部已悬出路外,用手一拨,右后轮掉了下来。路上有的巨石比车子还高。
顺、梁兄弟小心地在车、石之间爬来爬去。费了好大劲,拉出两条棉絮,可能是司机的。拉出一些衣服,还有周吉、陈佳卧龙买的彩色大围巾,我用一块围巾将所有物品一起包扎好。后来他们还拉出了我的包,由于被卡着,顺用小刀将包划了二道口,包破了,但里面的一件线衫对我御寒可有大用呵。
“帮我找包!”陈林大喊着。她与李彦奇也来了。遗憾的是,我们找不到其他了,东西全埋在车底,石头将残钢废铁压得严严实实。小件物品如钱包、手机、相机等,也许早已飞出车外。他俩只得各抱了一条湿棉絮失望而回。
别了,伤心地!山上还不时有落石。我们3人只得依依离去。惨处不堪回首。惨处不忍惜别。我三步一回头……
顺、梁兄弟的货车,围上毡毯以阻挡风雨。里面垫了垫子,放着他俩的另一条棉被。鞠博已安静地躺在里面,他今天已经好多了。货架中间搁着几块木板,两条湿棉絮分作一垫一盖。
“陈老师,过来一下。”是郭小东在叫我。我连忙下车过去,进到他的小车内,听到了收音机响!原来,他已经找到说明书,终于开着了收音机。就在昨天,他还不懂怎么用呢。我与他弄了好久,就是打不开这玩艺。与世隔绝,我多么希望能知道外界的一些信息啊!
“汶川发生7.8级特大地震!”(18日晚改稿时,知权威部门已修订为8级)
啊!我终于明白了。原来,我们正处震中的震中(四川的震中在汶川,汶川的震中在映秀)!
我急急回到货车上,欣喜地告诉大家:温家宝总理已奔赴灾区;此次震级、烈度远超过唐山,灾情非常严重;总理要求今晚12时前打通公路……
大家也终于明白过来。但也似乎出奇的冷静。都希望今晚能真的打通这十分重要的213国道,这样我们明天就能出去了!但心里明白,这很难实现……不过,有党中央、国务院的高度重视,情况会加快改观好转!
希望能得到更多更新的信息,我再次去听收音机。中央电台正24小时不间断地广播。
“广播如能像网络双向互动就好了!”我冒出了个傻想:你为什么只能“你说我听”呢?如果也能“我说你听”,互动,那我们8人就可将信息传出去了呀,家人、单位也就不必担忧了,救援也就可快些了……
这天,来往路过的人渐渐增多。他们行色匆匆,面色凝重。有的是从都江堰进山来找寻亲人的,已走了十多个小时、100多里,有的是从映秀里面地震没死逃难出来的。我们不时拦住一些,急切打听。他们悲痛地告诉我们,一路上多有死在车内的人。问到去都江堰可走吗?他们总异口同声:“出去非常危险,非常难走。”现在,情况已经比较清楚:自这里至都江堰,长长50多公里,很多路段遭滚石、塌方填埋阻塞,泥石流、余震不断,不知道哪天能通车。继续在此呆下去等援,这么多人的食物怎么办?重伤的同伴怎么办?我的担忧更重了。
羌、藏兄弟们准备明天出发。
我与李彦奇主张同行,采取主动!8个人,能行动的,一起走,留下食物给伤重的人。我们出去的一个重要任务,也就是要寻找人来尽快地救援留下的人。
“出去要冒风险,呆着可能要挨饥,但比较安全。也许两三天内就会有人来救援了。”王成认为,既已大难不死,就不能再去冒险了。
我给大家分析情况,征求意见。是走是留,各人自定。最后,有5人赞成走,只留下伤重的钱国寅、鞠博,王成脚伤留下,也正可照顾他俩。晚上,我们尽量少吃食物。
天渐黑,冷雨越下越骤。我只得放弃上公路去陪钱国寅的打算。3位姑娘坐进了郭小东的汽车,他们加小孩6个人挤地一起;顺克富、王成与鞠博躺在一起;李彦奇、梁光罗与我3人就睡在上面的架空层,顶篷不时有水滴到脸上。次日起来发现,棉絮已基本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