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根本就找不出抽烟的理由。
我们原可以给世上的任何事情找出十几个二十几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但这些借口是靠不住的,十个借口倒有九个是骗人的,不是骗别人,就是骗自己。我也可以给抽烟找出很多借口:交际需要、熬夜提神、习惯等等。但只有我自己知道,这些毕竟都是借口,靠不住的。
我根本就找不出抽烟的理由,却实实在在地抽上了,而且有时烟瘾还不小。
印象——
从小就开始接触烟了。最早是看外公用烟袋烧烟丝抽,外公是一位出身书香门第的世家子弟,只因社会动荡,命途多舛而困于穷途,郁郁不得志,只在乡里做个颇有名气的读书先生。外公的烟抽得并不大,却讲究。那时虽然已经有了卷烟,他却仍然喜欢烟斗,即使将卷烟拆开剥出烟丝也要用烟斗抽。外公抽烟的神情已经模糊不清,只朦胧觉得有种淡淡的雅致,从容淡定的味道。这在其他人身上是很难看到的。
在爷爷身上,我就没有看到这种雅致。爷爷是地道的农夫,田地里的事情忙完以后,他最后的乐便是搓麻将,每天走上里许路,到村里的老年人活动中心搓麻将,吃饭时才见回来。我也是在那里才看见他抽烟的。一边抽烟,一边搓麻将,烟雾从他布满嘴巴的花白胡子里漏出来,迅速地和胡子化成了一片。后来家族里接连出了一些事情,可以说是迭遭变故,我才在麻将桌之外,见到他抽烟的样子。
记忆——
第一次真正拿起烟是在上了小学以后。这烟自然是父亲的。我和姐姐无意中从衣柜中搜到了父亲掖藏起来的香烟。那时候,我抽了平生第一口烟,这口烟完全是出于好奇,甚至不知道如何点起来的,单学着大人的样子擦燃火柴,将烟放上去,不经意间吸了口气,呛得眼泪都咳出来了,连忙将烟熄了,藏好,心里惴惴然,深怕父亲发现了追究。一直几天过去了,父亲都没有问起,这件事也就这样过去了。
再后来关于烟的记忆就不多了。只是偶尔帮父亲去小店铺里买一两包烟,而关于烟盒的记忆却彰显了出来。记得那时候的烟都没现在的好,一开始是没有过滤嘴的,连头都是白色,都可入口。再过几年就全变成过滤嘴了。价格的变化不是我们孩童能知道的,但烟盒的变化却是很明显的。没有过滤嘴的烟盒往往都是软的,而且色彩单调,无甚可爱之处。而自从过滤嘴烟盛行之后,硬壳的包装、鲜艳的色彩马上吸引了我们的注意。特别是三五牌烟的烟盒,小伙伴中有种传言说那烟盒里有张纸片收集起来很有用。于是我们就到处在路边上捡拾三五的烟盒,运气好的话还真能找到那张纸片,却始终没弄清它到底有什么用处。
烟路——
真正抽上烟是在上了大学以后。
第一次是无意中接过同学手中的烟,就点上了。不用学,竟然就会抽,似乎这也是遗传的。那时只是觉得除了犯罪之外,本来什么事情都是可以尝试一下的,抽烟当然不用例外的。
很多人抽烟是为了装酷,我可以凭良心说自己不是的。一来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二来我并不喜欢装酷,并不喜欢炫耀。然而当我看到抽烟里面竟然还藏着种种技巧之后,却是忍不住学了起来。我本就是喜欢学习和模仿,不甘人后的。于是,为了吐烟圈,我好歹抽了不下十根白沙烟,为了回笼,同样练了好几根烟才算熟练。
后来才发现,吐烟圈并无不可,而学会回笼却害我至深。烟一回笼,便实实在在地吸了进去,久而久之,便养成了习惯。坏习惯一旦养成,实在可以害人一生。
直到后来,家里遭遇突变之后,常常地失眠,常常地做噩梦,往往中夜醒来已经是浑身冷汗,再难入睡,而四周万籁俱寂,辗转反侧却无法安然成眠。于是长时间地混混噩噩,烟也抽得多了。
没过多久变开始专业大实习了。于是经常出差,经常与烟民交往。天真地以为拒绝人家递来的烟是不大诚实礼貌的行为,于是常常接了人家的烟。来而不往非礼也,自此以后自己身边也便多了包烟,偶尔地相互分发一下。于是一发不可收拾。
胡不归——
前年,父亲一不小心从梯子上摔下来,摔折了肋骨,不得不禁烟禁酒。三十多年烟龄的父亲戒起烟来竟然完全没有别人说的那样痛苦难堪,只是饭后难受想抽而已,平时并没有夸张的症状。
一戒就是半年。我们满以为他的烟瘾已经戒掉了,却忽视了一个事实:戒过烟的人都说,烟瘾是越戒越大的。再没过多久,父亲就又抽上了。本想劝他趁此机会一鼓作气戒掉就算了,但看到他紧锁的眉头时,到了嘴边的话却总是说不出来。
或许,烟也是种安慰吧,或许也可以算是种寂寞痛苦的寄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