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背景
昔日名动一时的“水变油”项目推动者、前福布斯富翁陈金义,因为7月25日杭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公布的一则公告,再次进入人们视线。公告中列出了23名“老赖”,陈金义名列其中。随即有传言称,已经失踪两年的浙江金义集团董事长陈金义因欠下巨债,已到四川出家。消息一出,舆论哗然。媒体纷纷揣测,陈金义人间蒸发是为了躲避债务。于是,一场针对金义集团经营现状及陈金义下落的“追踪调查”随即展开。
刺眼的法院查封印条、斑驳的“金伦晓霖”厂牌……昔日名动一时的“水变油富豪”陈金义,现在留给其海盐乳化油制造基地的唯有一长串的问号。
缘于2004年的一场重大“转战”,陈金义舍弃其熟悉并为之获利的矿泉水与果奶行业,投身于“水变油”乳化燃油的研发,这位前福布斯富翁因此被誉为中国“油神”;但这些在许多人眼里,犹如堂·吉诃德和他的大风车……
人去楼空的背后,舆论将更多的关注点放在了谁能为这出“闹剧”埋单。“水变油”事件并非个案,由此而引起的一个关于企业投入与产出的深层次论题,更值得我们思索。
“80后”“代理厂长”?
一座今年雪灾时就已倒塌的彩钢棚仍静静躺着,似乎预示着浙江金伦晓霖能源开发有限公司(海盐乳化油制造基地)今年的命运不济。
法院查封印条之下,紧锁的大门背后,探出一张稚嫩的脸……
正是由于这份时间显示为2008年5月22日的杭州市中级人民法院查封印条,这位名叫王金松的“80后”安徽小伙被“火线提拔”为海盐乳化油制造基地“代理厂长”,而在他之前,这个基地曾历经10位前任。
陪伴这位“代理厂长”的其实只有一位张姓看门人、一只狗以及这片破败的厂房。小伙手捻一串佛珠,说话虽慢条斯理,但记者明显感受到了他的那份莫名的烦躁。
“这一次,或许又该是重大转机,谁又能否认事物的辩证性呢?”在小伙眼里,陈金义与他的乳化燃油研发成长性良好,“现在最需要的是时间。”
“目前停产,主要原因还是市场环节出了问题。”缘于去年7月的一场股权之争,“金伦晓霖”在失去其企业形象的同时更失去了市场,并由此引发供应链危机。
至今,海盐人仍对发生在“金伦晓霖”厂区的“暴力事件”记忆犹新。当晚,陈金义与其股东之一的河南某公司负责人,双方各率百余“弟兄”刀棍携身,这场一触即发的“血战”在公安弹压下才得以控制。
这位“代理厂长”称,生产高峰的时候,“金伦晓霖”每月的销售量可达200吨,每吨产品纯利600元左右,主要客户为杭州肉联厂等。
而对于其生产技术,这位“代理厂长”一再强调不能叫“水变油”,“水怎么能变成油呢?我们叫乳化油。”
事情的来龙去脉是这样的:1992年,哈尔滨一个叫王洪成的司机声称发明一种能将水变油的“水基燃料”。短短几年,先后有300多家企业介入这一项目,而这个名叫王洪成的人也因此大赚3亿元。
但“水变油”完全是一场骗局。1998年,王洪成的骗局被揭穿,入狱10年。彼时身家过亿的陈金义却突然有了灵感,他相信,这场骗局的背后蕴藏着巨大的商机。
为此他提出“水变油”新版本:利用科学技术组合,在重油中加入水,之后新形成的油能够爆发出比纯油更大的能量。随后,他就开始着手投巨资进行研究。
2004年,在位于海盐的原金义矿泉水厂的地基上,一个5万吨燃料油试生产车间开始耗费陈金义的巨额资金,并最终成为一个巨大的“黑洞”。
然而,陈金义版本的“水变油”实质是“油包水”技术。有业内人士称,该项技术以重油为原材料,配以价格低廉的辅料,经过特殊工艺流程的物理和化学反应,完成乳化改性,成为新燃油。
“这种新燃油的稳定性显然不强。”陪同记者采访的“金伦晓霖”所在地——秦山镇许油车村村支书赵祖龙称,该村一酒店曾用过该产品,有时点不上火,且劲道不足。
而在“金伦晓霖”被查封前,赵祖龙曾接到该公司一位长期跟他打交道的职工小颜的告别短信。那段时间,这家原本员工人数就稀少的企业,里面的管理层似乎一夜之间蒸发。记者几经打听,找到了陈金义的手机号码,但对方一直处于“空号”状态。
“乳化油”资本简史
“蜂蜜加工”与“乳化油”两个相去甚远的概念,表现在陈金义身上,或许将成为其财富的起点与终点。两位与陈金义有过频繁接触的地方政府官员如此还原了一份“乳化油”资本简史。
公开资料显示,陈金义早年靠做蜂蜜加工生意起家。上世纪80年代中期,后来成为“国企教父”的冯根生主产“双宝素”,陈金义为其提供蜂皇浆而掘到“第一桶金”。
在上世纪90年代初,陈金义将“第一桶金”下注于股票认购权证的收购,借此完成资本原始积累。随后收购了上海黄浦区6家国有零售商店,开始经营食品、饮料,在杭州、海盐等地购地办厂生产“金义奶”。
在正面迎击“娃哈哈”不力的情况下,陈金义转而炒作东北“五大连池”欲做中国“水王”。2001年,其携3亿元资金北上黑龙江,重组隶属黑河市政府的五大连池矿泉水集团,改名为黑龙江金义五大连池矿泉水集团股份有限公司。
时任官塘乡(已并入秦山镇)分管工业的领导朱玉良回忆,上个世纪90年代末,在海盐的原金义矿泉水厂发展势头很好,好的时候年销售收入达到6000万元。为此,该乡还有意让陈金义在当地追加投资,搞一个“金义工业园区”,乡里甚至为他预备了120亩土地。
但陈金义以海盐地下水资源潜力不足为由没有答应。就在那段时间,其北上黑龙江创办了五大连池矿泉水集团。然而,每瓶高达20元的售价使得金义“五大连池”水没能通过市场的考验。
随后,在海盐的原金义矿泉水厂曾停产两年。秦山镇经济建设服务中心副主任郁生良在任许油车村村支书期间,与陈金义私交甚密,停产期间,郁生良还主动帮助联系将厂房进行租赁。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2004年,陈金义却转战生物炼油等新能源开发。在郁生良看来,陈金义输在“水变油”只是表象,其失败还有着更深层次的问题。有村民反映,这家公司白天基本不开工,晚上却响声不断。
郁生良强调,2004年之后,该公司基本处于停产状态。当然,还有其家族式企业无法解开的管理死结,制约了公司的发展。
关于产出的深层话题
事实如此呈现,自从在海盐的原金义矿泉水厂转型为乳化油生产基地后,“金伦晓霖”就再也没有为当地贡献过任何税收。
记者向有关部门查询“金伦晓霖”这几年上报政府的工业报表时,却被告知这家企业自转型后,就再也没有提供过这些材料。但郁生良称,转型后“金伦晓霖”的年产值不会超过200万元,报与不报意义并不大,“因为它本身就是以科研为主,而并非生产型企业。”
而另一个事实似乎更能够说明这家企业不向当地政府“汇报”的真实原因。“乳化油项目是在杭州立项的,公司的注册地也在杭州,海盐基地仅仅为其一个分公司。除了所在地在海盐、安全生产方面需要海盐地方政府监管之外,这家企业几乎跟海盐没有任何关系。”郁生良说。
而站在郁生良的角度,这样一家企业倒闭了固然可惜,但法院若能成功拍卖,并由此引入一家实力更为强大的企业,对当地产业层次调整能起到一定的助推作用。
然而,在新的工业生产评价体系“以亩产论英雄”之下,像“金伦晓霖”这样的企业投资强度以及投资密度均已达标,却由于其管理以及生产项目的原因,迟迟没有产出。而作为地方政府,亦没有任何办法加以引导或监管。
在宏观调控的大背景之下,陈金义并非个案。因此,有专家认为,投资强度大并不意味着产出强度大,政府需要引导、引进区域主导产业。
如何保证所有已投入的企业都获得预期的产出?没有获得预期产出的企业,政府又该如何处置?对此问题,郁生良似乎也早已有所意识,他认为,这个深层次问题需要引起政府的重视。比如,是否可以对停产五年以上没有任何产出的企业,政府进行回购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