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年前,我曾在一所山村小学里当过老师,虽然只有不到一年的时间,但是发生在那里的关于一粒乒乓球的故事,却让我永生难忘。
那地方实在太偏僻了,是县里最偏远的一个乡,乡里最偏远的一个村,名叫望崖村。我第一天去学校的时候,天没亮就出发了,坐了两个小时的汽车,又在崎岖的山路上步行了三个多小时,才到达那所学校。学校是老式的木房子,透过墙缝可以看到教室里的桌椅,桌椅都是用木板钉起来的,很破旧,不知用了多少年,教室里是泥土地面,凹凸不平。教室外面没有操场,唯一的平地刚好容下一张乒乓球桌,球桌是用石板做的,靠山崖的一边用竹栅栏围着,也许是为了防止乒乓球掉到山崖下面去吧,这就是孩子们唯一可以活动的地方。
几天之后,我发现其中有一个名叫陈山娃的三年级学生,机灵好动,肯学好问,每次提问他总能首先举手回答,成绩很好。那天,他说:“刘老师,让我们打会儿乒乓球吧!”我同意了,我和孩子们一起找到了乒乓球拍,但乒乓球只有唯一的一粒了,我对孩子们说:“注意别弄破了,要去乡里才能买到的!”
仅仅过了十多分钟,突然有个学生哭着跑来说:“刘老师,陈山娃掉下去了!”原来他们正玩得开心的时候,不小心让乒乓球越过了竹栅栏,球卡在外面的树上。为了捡回乒乓球,陈山娃拆开竹栅栏,站到石岩边上,努力伸手去够乒乓球,就在快要拿到的时候,脚下一滑掉了下去,那山岩有十多米高啊。
我们到山岩下面找到陈山娃时,他已经昏迷不醒了,他的腿已经严重摔伤,血流不止,但他的手里却紧紧攥着那粒乒乓球。那天是几个村民用了近四个小时,轮流将他背去了乡里的医院。
几个月后,陈山娃又来上课了,但从此走路时只能一瘸一拐。一个学期后我被调走了,满怀遗憾地离开了那个小山村。
十多年过去了,生活已经发生太多变化,现在我已经远离家乡,但那段经历却刻骨铭心,我时常想起当年的那些孩子们,不知他们生活得好不好,也不知学校是否重建过。7月份回老家的时候,我真的去了一趟那个小山村。去了才知道,当年的学校已经拆掉了,山上的村民们全都搬到了山下的聚居区。在一所小学内,书声琅琅,上体育课的孩子们欢呼雀跃。真的今非昔比了!我试着想去问问有没有人认识陈山娃,一个老师很爽快地回答我:“你说陈老师呀,他是我们这里的体育老师,市里组织‘迎奥运’运动会,他参加比赛去了。”
赶到市体育馆的时候,运动会即将结束,正在举行颁奖典礼。主持人宣布获奖名单:“乒乓球项目比赛冠军,陈山娃!”我看到陈山娃走上了领奖台,仍然有些一瘸一拐,要仔细看才能找到十多年前的模样。
台下掌声雷动,只有我,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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