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今年第一期的钱塘江采砂权拍卖会上，钱塘江管理局表示，最多到明年年底，钱塘江采砂将彻底消失。

　　“钱塘江每天有砂子冲下来，怎么采得完呢？”闻此消息，船老板们对禁采钱塘江砂表示质疑。

　　钱塘江杭州段禁止采砂，争论了很久。2007年，钱塘江管理局就有禁采的想法，由于顾及大批采砂业者的生计，放弃了。

　　这次，消息是确定的。

　　“我们打算于2010年底在杭州段全面禁止采砂。”钱塘江管理局水政科副科长胡飞宝明确表示。

　　对于一个行业的消失，两年的过渡期也许太短，消息立即引起采砂业的极大反弹。

　　管理局希望，政府真正行动起来，将禁砂进行到底，因为，钱塘江是浙江的母亲河。保护，已经太迟了。

　　背景

　　上万人、20亿民间资本的大产业

　　初步估算，钱塘江杭州段沿岸，靠采砂吃饭的人有上万人。

　　杭州的采砂产业链，包括挖砂船20艘、运砂船600余艘、沙厂五六十家、砂码头100余个，初步估算，积淀在产业链上的民间资本超过20个亿。

　　一个月一条船能赚6万元

　　2003年，采砂船首次被允许开进钱塘江一桥下游。钱塘江采砂从当时起成为暴利行业，一条挖砂船可获纯利50万元以上。一条船运一趟砂最多能净赚1.5万元，一个月运三四趟，就有五六万元进账。

　　运输船行情看涨，一条带“砂卡”(指能到钱塘江采砂、运砂的资格证书)的二手船，被炒到150万元。

　　2005年到2007年，20艘砂机船老板全部改装了机器，每艘船都欠下银行贷款两三百万元。

　　没想到的是，2005年成了采砂业的一个拐点。砂子越挖越少，质量越来越差，卖砂越来越难。纯利暴跌，大部分砂机船主和运砂船主，至今仍没能还清贷款。而这批船老板，成为禁采令的最大反对者。

　　禁采之后，政府将面临很多问题：船工、运砂工、砂码头工人等上万人生计怎么办？挖砂船、运砂船等硬件如何转移？

　　调查

　　钱塘江砂提前告罄

　　最多撑到2010年底

　　“钱塘江底的砂，是成千上万年累积的。上世纪八十年代以来，每年挖砂量大于上游来砂量，资源枯竭是必然的。钱塘江采砂，破坏环境、生态，禁止是大势所趋。”钱塘江管理局有关专家说。

　　盲目采砂，还会危及堤岸和水工程。2000年开始，规定了禁采区和禁采时段。

　　闻家堰至钱江一桥河段，2002年下半年已基本无砂可采。一桥至二桥河段，2007年基本采完。当时本想禁采，但顾及采砂业者的生计，继续开放钱江二桥至六桥河段。事实上，这一河段的砂子，质量已明显降低。

　　2007年，做《钱江二桥至六桥河段控制采砂规划》前，钱塘江管理局勘探设计院专家，对钱江二桥至六桥段进行勘探。结果发现，剩余砂只有1000万吨，按目前速度开采，估计可采到2010年底。

　　河床越挖越深很危险了

　　对此，一些采砂业者不以为然：“钱塘江每年都从上游冲下来好多砂子，不采，反会越积越深，阻碍通航。”

　　富春江采砂业主管部门是富春江管理局，他们每年委托水利河口研究院的卢祥兴教授，对砂资源和上游来砂进行调查。

　　河床越挖越深，目前容积量比上世纪九十年代扩大了一倍多。

　　“再挖下去，可采区渐渐无砂可挖，挖砂船迫于生计，会不断接近禁采区，那就触及钱塘江基本安全了。现在是全面禁采的时候了！”卢教授很担忧。

　　黄蚬、鱼都越来越少

　　禁止采砂让大江休养生息

　　禁采，不仅是水利部门的声音，环境专家和生态专家，同样赞同，建议让钱塘江休养生息。

　　浙江省淡水水产研究所所长叶金云教授说，挖砂对钱塘江的生态系统肯定有不良影响。首先，河床形状变化，挖掉砂的地方，水变深，压力变了，淡水贝类、螺类等底栖生物群落分布受影响。如富春江，以前黄蚬年出口量700吨，现在减少到100吨。

　　挖砂使水的透明度降低，浮游植物获得光线少了，一缺氧，鱼类生长就要受影响。

　　某些鱼类会把砂质河床当作产卵场所，挖砂会影响鱼类的繁育和生长。

　　叶金云教授认为，从长远看，钱塘江里很多土著鱼类绝种，跟挖砂业也有一定关系。

　　饮用水源地一定要禁止采砂

　　省环保局一位专家认为，不仅人有生存权，水中生物也有生存权。挖砂，破坏了它们的生存环境。

　　挖砂影响水质，使水中悬浮物增多，黄泥浆浓度提高，造成水体污染。所以在饮用水源地，一定要禁止采砂。

　　声音

　　砂机船老板荷包大缩水

　　采砂业的利润，时至今日几乎已成鸡肋。

　　2月17日，六桥下游，10艘采砂船扎堆采砂。吸砂管深入江底，沉淀池里翻滚着黄色的泥水。砂子沉淀下来，被输送带送到旁边的运输船上。

　　“浙钱江采026”上，船工沈师傅说：“这趟活，老板是亏的。”

　　15日到17日，机器24小时开动，光柴油每小时要800元，总共挖上来1400吨砂子，每吨砂20元，算一算，老板确实没赚钱。

　　问题在于采砂速度太慢，实际上是砂子太少。

　　“浙钱江采026”的老板韩本荣说，去掉银行利息、各类成本，去年一年赚了四五万元，填饱一家人的肚子，银行里数十万元贷款是顾不上还了。

　　运砂船老板勉强维持

　　17日下午，装满砂子的“富阳货302”号，停泊在二桥附近江面上。

　　船工华师傅和小陈很替老板着想，想尽量多装一点砂。

　　“船买的时候150万，现在只有30万好卖，老板银行贷款木佬佬。去年一年，刨掉人工、柴油费、银行利息，还有上交港航部门的费用，只剩下1万元纯利润。”

　　老板朱彬彬是西湖区珊瑚沙村人，他证实了伙计的说法。

　　2003年下半年，朱彬彬在采砂业最火的时候，买进这条船，银行贷款80万。

　　没想到，行情剧变，2005年纯利润已不到10万元……最近这几年，只能勉强维持。

　　上万人的就业可能是问题

　　杭州砂业商会会长刘福迁说，砂机船和运砂船都有合伙人，负债经营牵涉到八九百位老板。

　　赚钱已不多，但一旦禁采，这批老板恐怕连银行利息都还不上。还有些老板用砂机或船抵押，贷款投入其他行业，一旦机器或船停开，银行终止贷款，资金链一断，整盘生意都得砸在手里。

　　采砂业还雇佣了上万名农民工，集中在西湖区双浦镇。

　　29岁的陈正丰是东江嘴村村民，中专毕业，上船挖砂每月能挣2000元。“工作很辛苦的，机器轰隆，七八年干下来，别人话说轻了就听不见。”

　　政府要禁采，小陈相信总有原因的，但对自己的未来不免有些忧心。

　　“政府要能给我们牵牵线、搭搭桥就好了。”朴实的他，想半天，挤出这几话来。

　　出路

　　2010年底禁采前

　　需要政府提前规划

　　这些人的出路何在？

　　“缩减规模，逐渐禁采，这是大方向。绝对不会再回头。已经禁采的地区，再采就要危及堤岸、水上工程的安全。”所以，钱塘江管理局有关人士请采砂业者放弃幻想，积极寻找出路。

　　毕竟涉及上万人的生计，政府不会甩手不管。

　　早在2003年，钱塘江管理局出面把挖砂船从39艘压缩到20艘。

　　运砂船从最高峰的800艘，淘汰到600多艘了。本想再压缩下去，但反弹实在太大。

　　目前，钱塘江管理局已跟砂业商会达成一致，2010年底全面禁采。禁采前，帮采砂老板们争取更多的政府扶持。

　　钱塘江管理局表示，光靠钱塘江管理局一个部门，要顺利解决禁采后遗症，是不现实的。他们希望借鉴富阳的管理办法，由政府牵头，多部门合力，为退出采砂业的老百姓、船老板提供必要的帮助和服务。

　　此外，运砂船本按钱塘江潮水特点设计，头是方的。这种船要进运河，必须改造，把船头做尖。政府部门可对船只的改造费用予以补贴，鼓励船老板转行做其他生意。

　　政府还应积极引导船老板自谋出路，勇闯市场。如有的船老板可利用砂机船做抵押，拿到银行贷款后改做农家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