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休日去乡下姑妈家做客。姑妈忙里忙外着准备小菜,还不时地取下挂在空中一只篮子,拿出里面备着的东西。
以前我家里也有这样的篮子,我们都叫它灶篮。顾名思义,灶篮就是放在灶间里的篮子,是用来盛放小菜之类的食物用的,一般都挂在灶间的某个高处,可以利用空间不占地方。以前没有冰箱,灶篮可以通风防止菜馊掉。最重要的是,将灶篮悬空了,猫就偷吃不到荤菜了。
看着姑妈乐呵呵的搬弄着灶篮,我的眼前出现了一段辛酸的往事。
那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事了。
那个时候难得有好吃的荤菜,所以灶篮里大多放着咸菜、炒青菜之类,即使如此,我仍然对多放了一点点油的炒青菜“垂涎三尺”。没有荤菜的时候,母亲常常图省力,将灶篮放在八仙桌上,因为猫不喜欢素菜,所以不需要高高挂起。可是母亲忽略了,家里还养着另外几只“馋猫”。有一天下午,我与妹妹割草回来肚子饿了,我们不约而同地扑向灶篮,将中饭吃剩下的半碗炒青菜、半碗芋艿吃了个底朝天。后来母亲发现了,没凶我们半句话,只是又将灶篮高高挂起了,不管有没有荤菜。
有一次我放学回家,发现梨花猫在地上喵喵叫着转圈子,还将身体站立起来,眼睛盯住空中的灶篮。我也闻到了特别喜欢的味道,是烧鱼后那种鲜鲜香香能够大吊我食欲的味道,我纳闷着家里怎么突然烧鱼了。后来知道,是大舅舅用鱼叉叉鱼路过我家附近,送给我家一条鲢鱼,母亲怕到了晚上鱼坏掉了,就利用中午时间杀了烧了,放在灶篮里。
我被鱼肉的香味诱得实在熬不住了,就拿来一把椅子放灶篮下,再将一只小凳子放椅子上,然后慢慢爬上去。站在空中有些害怕,脚底下痒痒的,鼓足勇气将手伸上去,接触到灶篮了,不料一慌,将灶篮推倾斜了,只听见哗啦一声响,鱼卤从灶篮里淌下来,淌到了我头发上、脸上,鼻梁上,顺着鼻梁淌到了嘴里……好鲜哪!好久没尝到这么鲜的味道了。
我没有心情继续尝鲜,因为我将灶篮碰歪了,心里害怕。赶紧下来,看见梨花猫正在舔地上的鱼卤,还得意地呜呜叫着,梨花猫也好久没尝到这么鲜的味道了。我又怕又急,有气没处发,向着梨花猫一脚踹过去,吓得梨花猫哇哩一声逃跑了。大概许多人在小的时候都当过“偷食猫”吧?至少我是。偷吃灶篮里的菜是我的常事,而且偷吃的门槛越来越精。开始时将菜全部吃了,留下一只空碗,被父母凶。后来改为偷吃一点点,只杀杀馋虫,不留下痕迹。有一次家里又烧了鱼,整条放在灶篮里,我将碗端出来,吃掉鱼一侧,然后给鱼翻身,将吃掉的一侧压在下面,又成整条鱼了。吃晚饭时父母看出了情况,父亲说:只馋猫,偷鱼吃了。我心里一跳,不敢正眼看父亲,只管低头吃饭。父亲不再说什么,叮嘱我们小心鱼刺;母亲没说话,只是望着我们,眼神里有很多内容,望得我内心愧疚……
姑妈烧了一大桌子菜,荤素搭配,香味四溢。吃饭时,我说起那段做“偷食猫”的尴尬事,姑妈和姑夫哈哈笑着说,他们小时候也做“偷食猫”。姑妈感慨着说,现在的孩子福气好了,有吃不完的东西,不用再做“偷食猫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