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切地说,是从不嫌油到怕油腻,从怕不油到要清谈素食。
我小的时候,烧菜用的都是“脂油”,就是用猪油、肥肉熬得那种。家里难得卖肉。来了稀客或是过年过节了,才去买个半斤八两。要不,就是油罐子空了。当时肉价是一统的,不论哪个部位不论肥瘦,都是六毛五分钱一斤。大家都要肥不要精。因为精肉一餐就吃掉了,肥肉熬了油可以吃上十天半个月。有一次,妈妈让我去卖肉。我买回了带着骨头一大块的六两腿肉,着实挨了妈妈的一顿臭骂。这以后好几天,妈妈烧菜都没有放油。霉干菜是在饭锅头蒸的,加了做饭烧开以后的汤水就算是有油了。我嘴上不说,心里直嘀咕,还说是新社会,相比解放前又好到哪里去呢?
还有一次,我实在咽不下咸了还加盐但是没有一点油味的霉干菜。妈妈就用也是饭锅头蒸的毛芋捣糊了,夹了一大块放到霉干菜里搅拌了一通,居然把我“忽悠”了。
平时,我们家的菜不是蒸的就是煮的,很少有炒的,更没有煎啊炸的。丝瓜、茄子都在饭锅头蒸,开饭了用筷子沾点油用调羹舀点盐,油少盐多吃菜省。青菜萝卜之类,一律煮汤,也是起锅后再用筷子沾点油掺和进去就吃。客人来了烧点心,比如粉干、索面,也是汤水烧开了,舀一铜勺水到“脂油”酱油和在一起的碗里,化开了然后盛上粉干或面条。这样吃起来油,也不粘锅。能够吃到这样的点心,对于我来说是非常的向往和奢望,嘴角里好像有抹不去的油水,会长久地留在我的记忆里。特别是去喝喜酒,那个馒头大块肉,那个粉丝肉圆汤,那个红烧鱼呀炒腰花呀,油油的,太好吃了,简直就是一场口福盛宴!我就想着,什么时候,能够大块吃肉,烧菜了大勺用油,而不是筷子点点,更不是拿汤水当油食用。
改革开放以后,我们的生活像芝麻开花节节高,油水也越来越足。终于有一天,锅灶基本不用了,取而代之的是煤气灶,电饭煲、高压锅。饭锅头的蒸菜渐行渐远不见了踪影,炒菜是锅铲下油,煮菜是铜勺舀油,红烧鱼红烧肉和煎蛋炸豆腐,则让油给淹没了。而且做到了三个一样,即平时吃与过年过节吃一样,自家人吃与请客人吃一样,在家里吃与在饭店里吃一样。
不嫌油的日子过了没多久,丈夫发话了,说再这样吃下去,我们都会吃坏身体的,我已经发福了“三高”了,你们可不能步步紧跟啊。真是吓人!于是,我们家改吃色拉油了,我去市场上都买价格比肥肉贵好多的瘦肉了,我们家的餐桌上都以蔬菜为主了,我们家不吃动物内脏了。新浪网美食频道2005年举办《均衡生活新主张》征文,我写的《不吃肚里杂》还得了第一名。丈夫写了我们家拿手好菜《素鱼干》,因为是素食,被北京青年报刊载后,许多网站、报刊都进行了转载。
这世道变化的真快,人也真是不可思议。过去烧菜嫌不油不嫌油,现在反而又怀念起饭锅头的蒸丝瓜蒸茄子了。大鱼大肉已经吃腻,为了身体,我们都以清谈为“食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