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童年是在上世纪70年代度过的。
那时候,住在余姚山区的我莫说是吃牛奶糖,就连糖纸都未曾见过。所以,当出差来甬的上海姑妈笑着将一颗大白兔奶糖举到我面前时,六岁的我竟呆呆的不知所措。然而,一旦奶糖入口,感觉着那香喷喷的甜味儿一点点在舌尖悄然融化,我的整个小身子都酥软了。啊,人世间居然有如此的美味!
母亲把一包大白兔奶糖分作四份,我们姐弟仨每人五颗,剩下的七颗给了奶奶。年近八旬的老奶奶用没有了牙齿的嘴细细地品咂着奶糖,不住地点头:“好吃,真好吃!”但奶奶只吃了一颗,将剩余的糖尽数分给了三个儿孙。
对于手里的牛奶糖,我原先的计划是每天只吃一颗,这样就尽可能地把享受美味的幸福时光延长了。可馋虫的魔力太过强大,不消一刻钟,属于我的那份奶糖已全数进了肚子。没办法,余下的时间里我只好流着口水,把贪婪的目光盯在姐姐的口袋上。经过父母的反复动员,姐姐很不情愿地把自己的一颗奶糖给了我。我算是又一次饱了口福。
从那以后我天天盼着上海姑妈再次来家里作客。有时半夜醒来我都会迷迷糊糊地问:“上海姑妈来了吗?”
读小学一年级时,班主任刘老师让我们谈谈自己长大后的理想。同学们有的说要当解放军,有的说要当科学家,还有的说要当飞行员……
轮到我发言时,我说:“长大了我要做上海人。”
刘老师不明所以,忙问:“为什么呢?”
我很认真地回答:“因为那样就能天天吃到牛奶糖!”
老师先是愕然,既而忍俊不禁。同学们也都哄堂大笑,有的还冲着我用手指不断地在脸上刮着。
我昂着头直挺挺地站着,心里很不服气,暗自思忖道:哼,你们是没吃过牛奶糖,所以才笑话我。
下课后,几个调皮的家伙给我取了个绰号,叫作上海奶糖”。
那阵子我常暗暗发誓:等我长大了,有钱了,我要买好多好多的牛奶糖!如今,三十多年过去了,已近不惑的我再也不会为牛奶糖而流口水了。但偶尔我还是会买一些上海奶糖给自己的女儿吃。女儿却对牛奶糖没有任何兴趣,她现在可以吃的零食简直多到应接不暇,自然不会象我小时候那样痴迷于牛奶糖了
所以,那些包装精美的奶糖只好由我一个人独自消受。尽管我充分调动了每一个味蕾细胞,却怎么也找不到儿时吃牛奶糖的那种滋味。稍稍一想也就恍然:物是人非,女儿也罢,我也罢,今天的我们已经充分享受了生活的富足,三十年前吃牛奶糖时的体验永远只能成为记忆了。
可是,在我的内心深处甜蜜、幸福的滋味却丝毫不减,且远胜于当年。因为,抚今追昔,我由衷地为现在的美好生活而振奋,为我女儿这一代人的幸福童年而欣慰。
什么是幸福?我觉得幸福就是今天比昨天好,明天会比今天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