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岛上的国际艺术家工作室

　　浙江无人岛的开发，曾一度喧哗，后归于沉寂。

　　目前，浙江有海岛2869个，其中无人海岛2625个，占全省海岛的91%。而在这些无人岛里，有300多个已经进行了不同程度的开发利用。

　　那些充满江湖豪气的“岛主”中，主要由两类人构成。一类是身家上亿的富人，内心腾升自由的愿望；一类是生意人，天生有着冒险精神。

　　然而，经过这些年的发展，我们看到的却是他们有些失望的眼神：开发一个岛，动辄需要千万元甚至上亿元的资金，而且似乎还是一个无底洞。“岛主”们无奈地发现，现实和理想有着天壤之别。

　　潘天寿的外孙、艺术学者朱仁民，大多数人提到他时，都不忘加上一句，“他是国内第一个买岛的人。”

　　他买小岛不是用来居住，也不是用来投资，而是打造一座大地艺术作品：在岛上竖起了500多尊罗汉雕像，取名“莲花岛”，自号“莲花洋人”，由此开始了自己的“岛主”生活。

　　杭州初春的一个午后，他穿着对襟唐服，在位于灵隐附近的白乐桥艺术馆接受了采访。

　　上世纪90年代，朱仁民在舟山1399个岛屿里，选择了沈家门海港边的一个小岛。为此，他支付了9万元，获得了荒岛40年的使用权。

　　“2003年前，舟山无人岛开发基本不要审批程序，省里其他地方情况也类似。”舟山市海洋与渔业局海域管理处副处长倪定康回忆。在这样的背景下，朱仁民在1996年获得了莲花岛的开发权。

　　经过十多个年头的建设，超过4000万元的投入，耗费了朱仁民无数的精力、时间和心血后，他的无人岛渐渐有了雏形：莲花岛上的500多尊罗汉雕塑，无一重复。

　　建岛，看上去像是朱仁民一个人的战斗。

　　他一个人办了雕塑厂、石雕厂、铸铜厂、水泥厂、装饰工程公司、土建工程公司。“我什么都能干，我农民出身，力气也很大。”不经意间，他总是透出文人的那份随意和天真。

　　雕刻罗汉所用的花岗岩，取自福建。为了降低成本，朱仁民干脆在福建建了一个雕塑厂，石头开采下来直接雕刻。

　　经过他细心雕琢后，大块的花岗岩变成了神态各异的罗汉。可每一尊罗汉都有一吨重，运至岛上光运输费就十几万元；罗汉的底座预先挖好孔，然后在礁石上浇筑钢筋，用吊车把罗汉一个个放上去，再用水泥浇牢。

　　为运上小岛，他修海堤不下6次。而把巨石运向高处，他甚至都用上埃及先民造金字塔时的滚木法。

　　现实总是让这个孩童般的人感到无奈，他几乎遇到了每个生意人最怕发生的事情：公司里有的贪污，有的偷车逃走，有的卷款逃走，工地上的甲方联合起来贪污工程款……

　　如果说，这些困难，朱仁民还能以自己的力量去克服的话，那接下来的麻烦，却不是他能解决的：房地产开发商的填海计划，让他所拥有的天然岛屿慢慢和大陆连在了一起。

　　“我很难受，罗汉像只能摆到海防堤上。”朱仁民的眼里带了点愤怒。

　　现在填一亩海只需花几万元，转手一卖，这些围海造田的土地价格高达几百万元。这让朱仁民那些原本安置在岛周围120米水域的500多尊罗汉像没了去处。

　　问：你当初为什么想着去买岛？

　　朱：我从小就在海边长大，小时候就在海里玩，我对那边的人、海、岛都有着很深的眷恋。

　　问：买这个岛用来做什么？

　　朱：我不是想着来赚钱，我是想把这个岛建成一个艺术品，还免费向社会开放。我想把五百个罗汉放到水里去，全世界都没有过，海水一动，跟罗汉有互动。

　　问：做岛主，要花很多钱吧？

　　朱：我花了十年时间去建设，光账面上的资金就花了2000多万元，如果全算上去，这些年来至少有4000万元了。钱还不算，有好几次我都差点把命给搭上去了。

　　问：后悔吗？

　　朱：我后悔过。本来，这些耗费的精力和资金可以投入更好的地方，我能为这个国家、这个民族创造出更多的艺术作品。

　　问：现在浙江又开始放开对无人岛建设了，你作为第一代岛主，有什么建议？

　　朱：如果你想靠这个岛屿去赚钱是比较难的，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浙江沿海的很多岛屿要弄成观光的，很难，本身条件不是很好，台风又多。做工业用地，成本也比较高。

　　所以不要去谈什么建设，我们应该想着如何去保护这些岛屿。任何一个岛屿都是独一无二的，被破坏了就再也没有了，我当初在岛上，就没有动岛上的一草一木。如果再盲目地破坏或把海填了，弄得岛不像岛，子孙后代是要骂我们的。

　　背景

　　浙江是国内较早开放无人岛建设的省份

　　浙江无人岛开发最早是在上世纪的90年代。

　　“那时候的开发还是比较混乱的。”舟山市海洋与渔业局海域管理处副处长倪定康说。

　　按当时的情况，如果有人想使用海岛，只要向管辖的县级政府甚至是乡镇，缴纳很少的使用费就行，胆大者，更是偷偷摸摸上岛开发。

　　2000年，舟山嵊泗县曾对辖区内部分无居民海岛摸底勘查，发现有近千个来自安徽、江西等14个省的外来人员在岛上捕养、放牧、垦殖。

　　这样的情况在2003年得到改变。7月1日，国家发布的《无居民海岛保护与利用管理规定》实施，明确提出无居民海岛属国家所有，如果要开发，必须要经过审批，最长租期不能超过50年。

　　由此，浙江的无人岛开发有规可依，也明确了县级政府对海岛开发的主导权。

　　省内舟山、宁波、台州、温州等拥有海岛资源的地区纷纷打出“无人岛资源牌”吸引资金。2005年1月1日，宁波制定《宁波市无居民海岛管理条例》，这是国内首个有关无人岛开发使用的地方法规。

　　随着政策的放宽，浙江出现了一窝蜂的海岛开发热。2004年温州人陈晓娴拿下了位于洞头的竹屿岛，试图开发成为一个旅游岛。

　　竹屿岛是温州洞头县附近海域最大的一座无人岛，陈晓娴为此投入了约500万元，竹屿岛除了部分水电基础设施外，码头已被台风摧毁，所能见的只是一些空空的房间和倒塌的凉亭。显然，这些钱投到恶劣的孤岛上，只够建设一些水、电等基础设施，经济收益更是入不敷出。

　　当初大多数和陈晓娴一样上马的岛主们在现实面前被狠狠地击倒。“以为拿点钱，盖个房子，就能当岛主的想法，显然是不可行的。”倪定康说。

　　“2003年后的无人岛开发虽然热闹，但整体开发状况不理想。”一位海岛利用和保护方面的专家说，一些地方为了增加财政收入，随意租赁岛屿，使一些珍稀物种和候鸟迁徙地遭到破坏。同时，不少投资主体对开发的困难估计不足，盲目上马的工程因后续资金紧张搁置，出现“烂尾”。

　　2005年，浙江省政府出台了《关于加强无居民海岛管理工作的通知》，明确今后无居民海岛开发利用项目应向县级政府申请，经市级政府审核同意后报省政府批准，将无人岛开发利用审批权由县(市、区)级提升到省级。

　　随后的2007年8月，省政府再次发布《关于进一步加强无居民海岛管理工作的通知》，内容涉及“暂停审批无居民海岛开发项目”、“建立无居民海岛管理联席会议制度”等。

　　由此，浙江的无人岛开发从喧哗归于沉寂。

　　怎么申请做岛主？

　　1.准备方案

　　按规定，有意愿开发利用无人岛的个人或单位，在向海洋主管部门提出用岛申请的同时，必须一并提交《无居民海岛开发利用具体方案》。

　　“这是希望能把无人岛的开发纳入到有序和保护的范围内，以避免项目开发对海岛生态的破坏。”浙江省海洋与渔业局海洋利用规划处有关人员说。

　　这个《方案》是申请利用无人岛的法定文件，也是各级政府审批使用权的主要依据。要想拿到这个方案，只有国家海洋第一、第二、第三研究所，以及国家海洋环境监测中心才有资格出具。也就是说，在准备好现金买岛之前，你必须得先找这些单位做规划方案。

　　《方案》除要求写清你在海岛上建设项目的性质、功能、资金来源、计划使用年限和建设时序外，还要求你在开发前就制定好开发过程中对海岛的保护措施。包括“如何使建设项目的高度、结构和色彩等形态与无居民海岛的地形地貌等要素相协调”；“如何保护和修复开发利用无居民海岛的形态与生态系统”和“开发利用无居民海岛建设项目采取何种节能减排、低碳环保等措施”等。

　　方案制定的费用，根据岛屿的复杂情况，大概在几十万元不等。

　　2.怎么付费

　　个人和单位申请无人岛使用时，均为“无门槛”申请，即外资企业、外籍人士均可申请。单位和个人在获得使用权后，使用年限最多不超过50年。

　　根据规定，海岛使用权可以通过申请审批方式出让，也可以通过招标、拍卖、挂牌的方式出让。如果你没有竞争者，就可以以最低价租借这个岛。

　　目前出让最低价具体计算方式为：“无居民海岛使用权出让最低价=无居民海岛使用权出让面积×使用年限×无居民海岛使用权出让最低价标准”。

　　而“无居民海岛使用权出让最低价标准”，由国务院财政部门会同国务院海洋主管部门，根据无居民海岛的等别、用岛类型和方式、离岸距离等因素，适当考虑生态补偿因素加以确定，并适时调整。

　　如同为离岸距离小于0.3公里的一等岛，“填海连岛用岛”费用为24万元/公顷·年，而“林业用岛”仅1000元/公顷·年；同为一等岛“观光旅游用岛”，离岸小于0.3公里的费用为3000元/公顷·年，而大于25公里的为250元/公顷·年。

　　据规定，使用金将按照批准的使用年限，实行一次性计征。但使用金总额超过1亿元时，经相关部门同意，使用金可在3年时间内分次缴纳，不过首次额度不得低于总额度的50%。

　　当你按照规定，付完这些资金之后，接下来，无人岛开发阶段涉及费用更大。

　　无人岛上的各类建筑，其建设成本是陆地同类建筑的3—5倍。同时，还要考虑到岛上的供水、供电等情况，所涉及的费用也不菲。如果岛上此前没有码头，必须新建码头，还要添置必要的交通工具。

　　“如舟山的担峙岛，岛主私人用，可能会搞好绿化，建几幢别墅，通水通电，估计需要5000万元以上。”舟山海洋与渔业局海域管理处副处长倪定康说，这还不包括运营管理费用，因为不少海岛受台风影响大，后期管理维修费用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