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5日,乐清菜农在收菜。记者 朱永红 记者 梁梓 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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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江在线04月26日讯
隔几年就出现低谷,之后一两年价格缓慢转好,好年景后市场又变得难以捉摸,农产品似乎逃不出俗称“大小年”的怪圈。
同样在温岭,同样是大规模种植,温岭西瓜这些年的价格走势,明显要比暴涨暴跌的大白菜显得“淡定”。记者今天走进温岭农业大镇箬横,寻求个中原因。
“抱团”防范风险
大白菜遭遇卖难,不仅收购价格一落千丈,滞销也成为寻常景象。追寻原因,无论农民、菜贩,还是农业专家,无一例外直指“盲目扩种、供给过剩”,而上市时间集中、成本上升则使得原本脆弱的大白菜市场雪上加霜。
检视这次“大白菜成灾”,温岭“西瓜大王”的彭友达告诉记者,最需要反省的除了白菜种植业本身,更有“小农户”与“大市场”之间严重的博弈不对等。
“单门独户的农民很难在市场中平安前行,而合作社可以帮农民方便地获取市场信息,如果将白菜生产与销售的信息结合起来,至少可以降低市场风险。”早在2001年就创立了股份制西瓜合作社的彭友达说。
“合作社建立了生产、服务、销售一体化的生产经营机制,农户只要安心种好产品,保质保量就行。”10年的合作社经历,让彭友达组建了一支强大的市场分析队伍,从种苗数量、到播种时节的选择,必须经过精细的计算,以保证产品供应的不间断和不过量。但是,记者在采访中发现,温岭几个白菜主产区几乎见不到大白菜专业合作社的影子。
其实,西瓜合作社的模式已经被当地许多蔬果种植户所借鉴。温岭石桥头镇桥浦村王妙春创建的妙春蔬菜合作社,拥有蔬菜生产基地1060亩。据王妙春介绍,社员播种前,合作社都会出具详细的市场行情分析报告,预测产品在成熟期的产量和价格,避免了传统农业生产的盲目。
掌控流通环节
农民是农产品生产流通所有环节中最弱势、信息最封闭的群体。化肥、农药、物流涨价;游资没有出路,只有囤积居奇,控制销售渠道,而农民短期内开辟新销售渠道的费用要远远高于采购商。
曾经做过多年农产品贩销的箬横镇前江村种植户朱妙云说,在农产品丰收的时候,采购商只有一个办法:减少采购量。一旦减少了采购量,农产品就会烂在农民地里,这就等于减少了产量,进而在市场上制造了供应短缺的局面,这样采购商手中的农产品照样可以卖个好价钱,而农民地里的农产品价格暴跌。
“‘玉麟’西瓜已经完全走出了这条老路,价格完全是由我们说了算。”彭友达说,即使别的西瓜再卖不出去,“玉麟”西瓜仍能保持很好的销量,而且价格也不低。因为从基地到超市,所有的流通环节,“我们就是自己产品的唯一经纪人”。
合作社培养自己的经纪人队伍,其作用不仅体现在减少流通环节,更在于其对直接沟通了市场和农户之间的信息。彭友达告诉记者,由于农产品的生产周期较短,经纪人完全可以根据市场需求,为合作社农户调整生产结构提供最及时的信息。
“这就好比下订单,有多少单子种多少地。”王妙春对此也颇为赞同。虽然还未建立专业的经纪人队伍,妙春蔬菜合作社也已经开始培养相关的专业人才,从事超市、农贸市场等蔬菜销售市场的开拓。
追求差异竞争
虽然有400亩左右的大白菜烂在了地里,箬横镇前江村的朱妙云看似很平静,他认为农产品市场的起伏动荡属于正常,只不过今年行情动荡比较大而已。
但是,面对市场的变化,朱妙云应对不足,要么对城市消费者的消费习惯变化不敏感,要么即使对此有所感知也没有积极调整种植结构。在箬横镇,当地农民在种完一茬西瓜后,接着种上一茬白菜,十几年来从未有什么改变。
“产量过剩是造成大白菜价格下跌的根本原因,菜农应该从中吸取教训。农民种菜的品种比较单一,较少求异求变,无法形成差异化竞争,也无法分担可能存在的风险,这实际上是农业产业结构的调整和优化。”温岭市农林局副局长郜春说。
在这次白菜危机中,王妙春所建的300吨冷藏库发挥了巨大的缓冲调节作用。
“等五六月份,春白菜渐渐落市,到时候的价格肯定比现在要高得多。”王妙春说。拥有储藏能力后,还可以按照客户的要求将白菜切段,或者做成白菜粉,或者做成脱水大白菜、白菜汁等产品,不仅拉长了白菜产业链,而且增加了白菜的附加值。
“农民要想获得更稳定的收益,精品蔬菜是必由之路。”彭友达说,遗憾的是,绝大多数菜农都是按照传统方式种植大白菜,使得普通大白菜供过于求,价格下跌实际是一种必然。
对话
增强农民的话语权
记者朱永红
就此轮部分蔬菜价格的异动,本报采访了浙江大学公共管理学院副教授苏振华博士。
记者:近期蔬菜市场为什么“突然”出现异常情况?
苏振华:菜价过低,最直接的原因,在于去年卷心菜价格高,今年菜农争相扩大卷心菜的种植面积,导致卷心菜供给过大。
今天中国的农产品市场是一个哑铃市场,即:种植户是原子式的、最终的消费者即市民也是原子式的,中间商相对而言是一个联合在一起的,是真正主宰市场价格的决定者。农民、种植户对产品如何定价,他们根本没有丝毫的发言权,他们是市场大潮中的小舢板,随时会被市场大潮淹灭。
记者:成立农业专业合作社,可以改变这个现象?
苏振华:这是方向之一。另外政府要干预市场,须为此承担责任。
记者:政府应该提供哪些服务?
苏振华:首先,政府应该让农民组织起来联合成为一个大船,增强抗击市场风险的能力;第二,对农业提供基本的政策底线,主要是提供最低价格保护,提供农业补贴,来消解农户面对的不可测的市场风险。
记者:一方面是菜价过低,一方面是居民买不起菜,很多人将之归结为奸商在起坏作用。
苏振华:改变的终极办法是通过运输渠道的充分竞争来降低运输价格,但目前根本不可能,只能实施一项政策:降低鲜活产品的运输成本,比如大幅减免鲜活产品的运输成本或者免费。
彻底的办法还是城市化,减少农民的数量,增加农民自身参与市场竞争的能力。今天中国总体上来看,经济增长的代价是由底层民众来承担的。
记者:一旦经济出了问题,也是由最底层的民众来承担的?
苏振华:归根到底,是一个承认每个市场主体的权利的问题,这是系统性问题,积重难返。目前可行的办法有三点:最低价格保护、种植补贴、降低中间渠道成本。
政府是有能力来协调社会矛盾的,我们的农业政策应该加大扶持力度,这不是要求政府干预市场,也不是对某个群体实施过度保护,而是市场经济的题中应有之义。
手记
该托底时要托底
杨军雄
“从来没有这么贱过,买瓶饮料的钱,就可以买到一车三轮车包心菜了。”菜农抱怨。耐人寻味的是,想想就在去年同期,菜价同样地受人关注,不过那时候人们关注的是菜太贵。“蒜你狠”、“豆你玩”、“菜奴”一度成为热词。
菜价大起大落,有以上种种因素,还有一个很重要、且容易被忽视的因素就是,去年以来大力扶持发展蔬菜种植影响,全国各地大面积增加蔬菜生产能力,提高自给率直接相关。去年同期,蔬菜价格领涨农产品价格上涨,拉开国家出台调控菜价的序幕,陆续出台一系列调控措施:国家发改委坚决预防和制止游资投机炒作,并开出上百万元罚单;国务院出台“国十六条”,扩大绿色通道优惠范围,福州等地出台蔬菜限价令;今年以来,物价局以价格调节基金鼓励建平价商店以及大力发展蔬菜大棚。
现实情况是, “菜贱伤农”的悲剧很快上演。去年菜农赶上了好行情,因蔬菜减产而赚了一笔钱,今年却要因为丰收而亏钱。去年,一位做了20多年大蒜生意的山东经营户告诉笔者,别看现在大蒜贵,在两三年前,曾经两三角一斤都没人要。多收了三五斗,最后却亏本,伤了农民的心。
涨与跌两个方向,调控政策也相去甚远。菜价上涨,市民反映渠道多,容易及时引起有关部门重视,平抑菜价、发展生产等措施也会迅速出台。但是,农民作为弱势群体,缺少话语权。即使价格走低,管理部门往往会忽视自己的责任,认为这是属于市场调节的范畴,政府不应该直接干预,等到引起社会关注时,往往事态严重,菜农的利益得不到有效保护。
“菜篮子”管理方式是需要重新审视的时候了。过去,偏重于平抑价格的“有形的手”干预供求,放大了波动幅度,也放大了菜农的损失,这样的后果不应该放手市场去调节了,“有形的手”还需要兼顾农民利益。
今后,要避免“菜贱伤农”的情况发生,除了建立蔬菜市场信息系统,让菜农掌握蔬菜预期行情外,更需要建立保护价制度或者政策保险制度,让菜农遭遇蔬菜价格大跌时,获得一定的补贴,为菜价托底,为菜农撑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