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航　　浙江大学经济学院　　经济学系主任

　　杨轶清　　浙商研究专家　　浙江工商大学浙商研究院副院长

　　赵伟　　浙江大学国际经济研究所所长

　　  当今年9月份的CPI上涨3.6%，触及了中国通胀“警戒线”，业界一片哗然。通胀是否来了？谁是物价上涨推手？如何应对物价上涨？浙江三位学者分别给出了不同的答案。

　　  此轮物价上涨和2007年不一样

　　  所谓通货膨胀，就是流通中的货币太多，膨胀了。比如国家发布一条法律，人民币后面都加一个零，那么我们买东西时就会看到所有商品的价格后面也都会加一个零，这是典型的通货膨胀。通货膨胀的重要特点是它会对所有商品都产生影响，虽然影响的程度可能不一样。

　　  有个问题要特别注意，通货膨胀肯定会导致物价上涨，但我们不能反过来说，凡物价上涨就一定是通货膨胀。一般公众、甚至有一些学者都没把这个问题搞清楚，好像物价涨了就是通货膨胀。比如，由于开采成本导致金价上涨；或者，由于自然灾害导致农产品价格上涨，这就不是通货膨胀。

　　  因此，对我国近来CPI不断走高的趋势，应该做一些具体分析。国家统计局的报告表明，9月份我国CPI的上涨，食品价格的因素所占比重达70%。是什么原因导致食品价格上涨呢？我认为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是今年以来全球性包括国内的自然灾害。这样，我们就不能简单地把最近的物价上涨全部归结为通货膨胀。事实上，我们也看到，在食品价格、农副产品价格不断上涨的同时，汽车、家电等工业品的价格并没有大的波动，甚至还略有下降。

　　  我认为，此轮物价上涨和2007年不一样，2007年的物价上涨与流动性过剩有直接关系，比现在更接近于真正意义上的通货膨胀。

　　  大量国际热钱涌进导致流动性过剩

　　  当然，近来CPI高企不下不能说与通货膨胀和流动性过剩毫无关系。但对流动性过剩也要做具体分析。2008年以来我国政府为了应对国际金融危机，实行了大力度的财政扩张和金融扩张政策，4万亿的政府投资和10多万亿的银行贷款，无疑会导致流动性的宽裕和过剩。但我认为，近来流动性过剩更直接的原因是人民币升值预期所导致的国际热钱的大量涌进。9月份，我国外汇储备增幅创出20多个月来的新高就足以证实这个推断。

　　  国外货币的涌进比国内货币过度发行更危险，因为这些热钱都是通过灰色渠道非法流入的。国家不但无法对之实行有效的监管，甚至连这些热钱的规模都无法准确统计。这就给我们制定货币政策带来极大的困难。一方面，靠公开市场的紧缩很难把这部分“计划外”的货币回笼；另一方面，动用利率工具又会加剧热钱的涌入。因为，升息只会对生产性和消费性的资金产生紧缩效果；而对投机性的国际热钱，升息反而会降低它的机会成本并增加它无风险套利收益。

　　  正因为如此，我认为央行最近采取的加息措施并没有对症下药。因为它既无法有效控制热钱的涌入，更无法对自然灾害引起的农副产品价格上涨起作用。

　　  最好的途径和保障就是增加收入

　　  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只要不是政府人为大量发行货币造成的通货膨胀，就不要太惊慌。我不同意现在有些投资机构和媒体老是怂恿人们去投资股票和黄金。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股票和黄金投资收益虽然高，但其代价是风险同样高。对一般工薪阶层来说，投资失败对生活造成的负面影响要远远大于现在的物价上涨。

　　  老百姓还是要冷静对待目前的情况，该用的还得用，该存银行的就存银行，最多买一些收益率相对高一些、风险相对少一些的国债和安全的理财产品。政府应该适时推出“指数型工资”政策，最起码应该对低收入阶层推出“指数型工资”，以确保他们的收入与物价上涨和通货膨胀保持同步。对普通百姓来说，应对通货膨胀最好的途径和保障就是增加收入。

　　  通胀已经不是脚步声了

　　  现在官方的统计还是说管理通胀预期，但实际上，于事于理都很清楚，不是预期的问题，而是通胀实实在在发生了。

　　  这就好比一个人在水池里游泳，水池的温度却是由岸上的人来发布的。明明在水池里的人已经冻得不行了，岸上的人却说水温50度；明明人在水里热得受不了，他说水温30度。

　　  目前，CPI指数与普通老百姓的日常感受是有差距的：放眼望去不在涨的商品不多，而同比上涨幅度在30%、50%的商品却不少。

　　  尤其值得重视的是现在农产品、大宗产品、基础原材料价格的大幅上涨。对于民生和社会稳定来说，米价上涨比房价上涨的危害更大。

　　  如果米价大幅上涨，影响最大的是低收入人群，对民生的危害较大。而且因为米面是源头产品，价格压力会传递到下游产品：米价贵了，米饭就贵。虽然我们现在还不能确定这次通胀会发展到什么程度，但包括粮食、棉花、油料、蔬菜这些生活必需品和基础原材料出现不同程度的价格上涨，需要引起足够重视。

　　  流动性过剩、负利率和投资渠道不畅

　　  通货膨胀、物价上涨的原因主要是三方面：一是货币发行量太多，超发严重，流动性太大。这是众所周知的基本原因。其次是一段时间以来的持续负利率。负利率会刺激投资和消费，同时也会带来心理恐慌。第三，投资渠道收窄，投机的热钱涌向哪里，都可能出现物价的非正常波动。

　　  对于决策者来说，目前面临两难的局面。政策取向要在社会民生、财政税收、就业以及企业经营等宏观微观各个目标之间达到平衡，而可以选择的政策工具看起来也很多：汇率、利率、税收等货币政策、财政政策乃至行政手段。这些政策取向和政策工具如何取舍，根据轻重缓急排队，以达到精准效果。现在看起来并不容易，因为现在很明显是跷跷板：容易顾此失彼。

　　  比如：现在出现负利率、流动性越来越泛滥。按理说解决负利率问题、解决流动性问题就是收紧银根，把利率提高。但是利率提高之后又意味着人民币升值的压力更大，因为国外投机的热钱会大量地涌入，人民币的供求关系更紧张，升值压力更大，所以会顾此失彼。

　　  现在政府加息25个基点，让人有点出乎意料。不过，我们更多地把它理解为信号，决策层的一种姿态，说明决策层认为通胀问题不可小觑了。

　　  这可能跟刹车一样，不会一下子急刹车，而是一脚一脚的小心“点刹”。也许后续会进入一个加息周期，加到一个拐点为止。

　　  跑赢CPI并不容易

　　  对于企业来说，在资产泡沫出现的初期，是最容易赚钱但也是需要警惕性最高的时候。这就好像以前钱塘江大潮来的时候，住在岸边的渔民会跳入江里“抢潮头鱼”。因为这时候会有一些鱼被大潮卷上来，但“抢潮头鱼”的都是一些眼明手快艺高人胆大的主。因为钱江潮起的时候，水情远比平时复杂。未来的宏观形势会更趋于复杂，需要公司决策者也眼明手快，随时关注宏观形势的变化。

　　  对于老百姓来说，只要资产跑赢CPI就行，但说实在的现在有效的办法不太多。

　　  优化家庭资产配置，在现金、有价证券、不动产、变现能力强的动产等资产种类之间保持动态的平衡。现金(含活期存款)比例基本保持不变，以保持灵活性；房产投资不再考虑，我觉得房产投资赚大钱的时代已经基本结束。证券投资可以适当增加一些，股市的表现会比较活跃，但并不意味着一直上扬，只是机会比较多。

　　  最大的担心还不是涨价

　　  若看国家统计局数据，还只能说是通胀威胁在上升，但若问问老百姓的感觉，则似乎通涨已经很严重了，尤其是食品价格上涨已经够大了。

　　  值得注意的是被压住的潜在涨价因素，比如从银行收费、公用设施收费，再到电价，都想涨价，只是暂时没涨。如若电价不涨，电厂就得亏。一旦电价涨起来，别的下游产品也会跟着涨。这是常识。

　　  此次潜在通涨与2007年的不一样，那次是“输入式”的，是随着国际上铁矿石、原材料及油价上涨涨起来的，这次多半是内生的，是刺激经济过程中发多了货币。

　　  现在最大的担心还不是涨价问题，而是通涨提前袭来给宏观政策造成的两难境地。这两年中国经济主要考虑宽松政策刺激，各方面对政策形成了依赖，通涨威胁一来，宏观政策便不得不收紧，而一旦收紧，可能导致经济减速，进而导致失业率上升，陷入“滞胀”，即通货膨胀与经济停滞并存。

　　  滞胀是最难治的，上世纪70年代折腾了欧、美经济整整十年。因此目前既要防通涨，更应防滞胀。

　　  体制扭曲是涨价的乱源

　　  现在的问题很复杂，一方面产能过剩、产品积压，另一方面还要涨价，这要归因于体制问题，最大的问题是垄断。

　　  比如现在钢铁产能过剩，却还要提价，煤炭价格国际市场都不高，但国内仍旧在涨价。

　　  这是“中国现象”。商品价格是政府管的，钢价要不要涨不是市场说了算，能不涨吗？垄断行业涨价的原因是亏损，但亏损是什么因素造成的？以电力行业为例，一边喊亏损，一边拿着超高工资，电力行业一名普通职工年薪高过一般教授。浙大一般教授年薪不到8万，垄断行业一名基层管理人员少则10万。银行等金融行业的收入则更高。

　　  普通老百姓要抗通胀很难

　　  现在央行加息了，虽然只加了25个基点，但引起的震动很大，标志着宏观政策的转向。加息并非好的选择，加息会吸引“热钱”流入，加大人民币升值压力。升值则会对外贸出口造成约束，导致经济滑坡。但现在政策两难，除了加息没有别的好办法。

　　  我以为要防止通胀，短期内应管住垄断行业和不合理的财政支出。对于垄断行业不能仅仅管住价格，还要管住成本，成本不能由垄断者自己说了算。政府应问问垄断企业：既然企业亏损，何以待遇还这么高？不能将企业经营不善造成的亏损转嫁给社会，应把高收入、高奖金造成的高成本跟一般的成本区别开来。长远来看，要加快市场化改革，引入竞争机制。

　　  对于农产品，当务之急应制止人为炒作，应给民间资金找到出路。可以尝试用民间资本改造垄断行业，有了民营企业，就有竞争，竞争是防止价格虚增的最好处方。

　　  通胀一旦袭来，最大的受害者将是普通百姓。他们抗通胀很难，房子投资已受限制，加息之后股市也很难讲。对于普通百姓而言，银行存款不可或缺，投资要谨慎。记者 崔丘 摄影 杜国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