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谢用于投毒的药瓶
温州永嘉县公安局刑侦大队破的一起投毒案，说起来真让人难过。
中毒的是永嘉县鹤盛镇67岁的老谢，老谢昏了过去，直到自己被送到医院，他才知道自己中毒了。
紧接着，老谢家隔壁的邻居，是对中年夫妇，闻到自己的菜里有股刺鼻的农药味，报案了。
民警们去山里调查时，有邻居告诉永嘉县刑侦大队重案中队的叶掀隆，老谢被送到医院去后，家里的一只鸭子也死了。
事情发生在2月26日，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小山村，短短一天内，有两户人家被人投毒？凶手是谁？鸭子又怎么死的？
鸭子也中毒身亡了
老谢隔壁家的那对夫妇在自己家里的垃圾桶里发现一只白色小药瓶，药瓶上写着“香莲丸”，是一种治肠胃的药。
小药瓶大约拇指粗，打开药瓶子，一股刺激的农药味，这户人家跟叶掀隆说：“我们家可从没见过这种药瓶子。”
老谢躺在医院里，回答民警“你吃过什么东西”的问题，老人想了想，“我就喝过一次中药”。
老谢有个孙子小杰(化名)，17岁。老谢说，他喝中药时，闻到一股机油味，但他没在意，喝完中药后，不到一分钟，他正要把碗放回去时，眼前突然发黑，脚没力，然后摔倒在地，吐了起来。
“我叫我孙子，叫他找人送我去医院”，孙子叫来了姑父，才把老人送到医院，医生告知老人是中毒反应，他的胃黏液里有农药成分。
那只死掉的鸭子又是怎么回事呢？
老谢家里养了两只大白鸭，老谢说这两只大白鸭有时很馋嘴的。叶掀隆勘查现场时，发现倒地的大白鸭身边就是一堆呕吐物，叶掀隆推测大白鸭是吃了老谢的呕吐物，中毒身亡了。
老谢和邻居同时被人投毒，而且还都是农药，这个下毒的人和老谢、邻居都有仇。是谁呢？
是孙子投的毒
老谢他们所在的大山头村，偏僻但山清水秀，前年才开始通自来水，这个100多户的村子，多以谢姓为主，如今只剩下四五十个人留守，都是些老人和孩子，大人们都出去打工了。
村里人说，老谢家的孙子不听老谢话的，经常在外面偷偷摸摸的，而被投毒的老谢家隔壁邻居说老谢家孙子曾经偷过他们家钱，是他们去跟老谢告状的。
叶掀隆说，他也觉得老谢的孙子有问题：“我去医院了解老人情况，他对于我的提问躲躲闪闪，比如我问他自己电话号码，他支支吾吾的”，叶掀隆说，“回答问题，他的眼睛不敢看我，总是站起来想走开，我让他坐下，他才坐下……”
更让叶掀隆奇怪的是，他没有看爷爷的眼睛……
在老谢家，叶掀隆他们还发现了一些香莲丸的药瓶。
在审讯室，孙子反问民警：“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做这种事，我还是人吗？”孙子说，爷爷昏倒了，也是他送爷爷一起去的医院。
“直觉上觉得他有问题”，叶掀隆说他当时也不敢相信这竟是事实，在他知道了老谢家的情况后，他更不敢相信。
老谢家只剩下他和孙子相依为命了，儿子早年就被判了死刑，老伴和女儿也因涉嫌容留卖淫被关进牢里，还有一个儿子还是在逃人员。
而且老谢说这个孙子也是抱养来的，来谢家的时候，还没有满月，也许老人是想着有个后有个依托吧。
然而，孙子小杰对爷爷却充满了深仇大恨似的。
“审讯时，我们跟他说，我们今天把你找来也是要好好教育你”，永嘉县刑侦大队重案中队副中队长潘朝晖说，“他想了想，说他爷爷从来只会打他，从不教育他。”
他说是自己投的毒。
为什么要投毒？
“在重案中队，可以看到很多案子，但这件案子，我真的很惊讶，吃惊”，叶掀隆说。
小杰用来投毒的农药就是爷爷平时种地用的，放在厕所地上，小杰先是倒出一点到药瓶里，然后到隔壁那对夫妇家，看到菜放在桌上，就把农药倒了进去，然后把药瓶子扔在桌子边上的垃圾桶里。
小杰说自己回家路上，“想到爷爷以前经常打我，这几天又骂我”，他就把那瓶剩下的农药全部倒在爷爷的药碗里——爷爷年纪大了，肠胃不好，经常要熬中药吃，他每天都熬好后，盛在大碗里，放在灶头上，每次要吃的时候，就倒一点出来。
到底是什么深仇大恨，要让小杰对包括爷爷在内的身边人下手呢？
“你为什么要对姓谢的这对夫妇下手？”
“因为我去他们家偷过东西，他们到我家里来辱骂我，我就很生气，就准备去害他们。”小杰说，投毒前几天，他又听到他们在村里很多人面前在骂自己。
那他又为什么也不放过一手把自己养大的爷爷呢？
““因为爷爷对我很坏，经常打我骂我，我想害我爷爷有五六年了”。他说。
“你这个‘害’是什么意思？”
采访时，我听到办案民警跟我这么说，心里觉得这个小杰真是无药可救了，他的心已经冷漠无情到极点了。可参加审讯的叶掀隆说：“如果你见过他的话，你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其实不是的。”
叶警官说，他见过很多杀人犯，他们的眼里有着凶残，小杰没有，“他的身材完全还是个小孩子，想得也是很幼稚的”。
两个失管的孩子
小杰和爷爷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小杰住二楼，爷爷住一楼，两人没什么交流，甚至连吃饭也分开，也许是因为家里的劳动力都不在了，爷爷日子过得很拮
据，又很节约，小杰说他不要吃爷爷做的饭，“一个菜要吃好几天，我就自己下面条吃”。
小杰最好的玩伴是他的小学同学金某，也是这哥俩一起去偷的东西。
金某和小杰的遭遇也差不多，年龄也相仿，金某的爸爸早年死了，妈妈离家出走，金某从小也是跟着奶奶长大，奶奶已经80多岁了，金某也无人可以交流倾诉。
两个处于失管又孤独状态的孩子很快就成了惺惺相惜的朋友。去年7月，小杰初中毕业，就想出去打工，他叫金某说一起出去打工，“出去打工没钱，会饿死的，我们去搞点钱吧”，于是两个年轻人就想到去偷钱。
小杰觉得，住在离自己家100米远的谢姓夫妇，偷起来比较方便，每天他们进进出出自己都可以看得很清楚，可以知道他们在不在家，而且他们出去时，也就是把门锁一搭就好了，所以，他们两个第一次出手，就得手了2000多元，他还随手把挂在墙上的钥匙也拿走了。
可后来几次，两个人再也无大的收获，而谢家夫妇找到小杰爷爷，把怀疑小杰偷东西给爷爷讲，爷爷不由分说就骂小杰，打小杰，还到处在村里去骂小杰，这让小杰“很不爽，觉得他们这么做太过分了……”
小杰对爷爷的恨意，也是因为爷爷经常要骂他，其实说出来都是很琐碎的，“我不洗碗。爷爷就骂我，很难听”。
小杰说，爷爷一管他，他就觉得烦躁。小杰说，在家里，就朝夕相处的爷爷对他不好，“其他的亲戚来，都会问问我怎么样什么的，爷爷从来不问，就知道骂我”。
爷爷说等孙子出来
还要认这个孙子的
采访时，我觉得，爷爷像很多父辈一样，对子女儿孙的情感，都是藏在心里的，他们大多秉承着“棍棒出孝子”的教育方法，也许这种方法在很多时候管用，但对小杰他们这种孩子来说，或许有点简单和粗暴了。
尽管小杰投毒了，叶警官对他的印象是“他其实就是很孤僻的孩子”，“他还是很幼稚”。
之所以给叶警官这个印象，也是因为小杰在审讯室轻描淡写地说“想要爷爷早点死”那几句话。“他这么说，完全没有经过大脑思考的，他也正好处于叛逆期”。
小杰的出身比较特殊，他很早就知道自己是领养的，他也明白自己和谢家并无血缘关系。但正所谓只有最亲近的人伤害到最亲近的人，爷爷辛辛苦苦拉扯小杰时，也许是觉得自己的儿女都相继出了问题，更是对小杰寄予厚望，希望他成才，因此更加严厉，而小杰却觉得自己不是谢家的，所以爷爷虐待自己。
另外，警方说，这起案子里所引出的小杰和爷爷的矛盾，其实是很多留守老人和儿童会面临的矛盾，那些留守儿童的青少年时期，他们既失管，又无人可以交流和理解，也没有正确引导，很容易形成畸形心理。
爷爷在医院知道害自己的竟是孙子，气死了，马上要出院。
回到家没几天，小杰辨认现场时，爷爷把小杰的杯子和衣服都准备好了，装进一个袋子里，看到小杰，交给他。
小杰接过去，“我看到他眼圈都红了”，叶警官说，爷爷还塞给小杰500元，怕他在里面没钱用，而爷爷所有收入就是家里的一亩半分田。
因为案情需要，民警们又上山，爷爷拉着民警问：“能不能宽大处理我孙子啊？”
民警问老人：“等你孙子出来，你还认不认他？”
老人说：“我要的”。
前天，小杰被刑拘。金某也被刑拘。
都市快报 记者 杨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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