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河人家
浙江在线03月15日讯 三月春寒料峭，从杭州到绍兴，一路上，雨下个不停。
印象中，绍兴是一座水乡小城。鲁迅笔下的绍兴，是熙熙攘攘的市井，是人来人往的桥头，是慢慢悠悠的乌篷船。
现在的绍兴城呢？在城市建设的浪潮下，还找得到“最有老绍兴味道的地方”吗？
萧山街，刚听到这三个字，特意逐字确认了一遍。绍兴人寻根温故的地方，居然叫萧山街。可为什么叫这个名，却没人能原原本本讲个清楚。
照着当地人寥寥几笔画下的草图，从中兴中路拐入了胜利路，沿新华书店旁小路前走几步，前面是一座拱桥。从喧杂城市迈进江南水乡，只有一座桥的距离。
百年老街如旧时繁华
探花桥后的萧山街，对绍兴人来说，就像当年的河坊街之于杭州人一样。只不过，现在的河坊街是一处旅游景点，而萧山街仍如旧时般繁华。
听说老绍兴们，一碰上要办喜事，还会依着老习惯，来萧山街买喜糖。
百年前，这里是有名的南货一条街，除了南货外，还遍布着杂货店。百年后，街上有许多副食品批发和日用品批发的买卖，五花八门。
沿街，一家挨着一家，小小的门面，老式的货柜，朝外的是一层透明玻璃，朝里的是木头拉门。
糖果糕点、丝袜手套、机器摇的羊绒衫、开餐馆用的锅碗瓢盆，都有。就连电视购物上最火的旋转拖把、神奇擦碗巾，也有卖。
当然，也能找到绍兴特有的商品：木匠刚做出来的糕点模具、全手工制作的铁皮舀子等等。下雨天客人不多，附近几户店主就凑在一块聊天喝茶，一杯茶消磨半天辰光。
夹杂在沿街店铺里的，还有各式的理发店。门面都不大，小小的一扇窗旁，开一扇小小的门。没有店名，就只有窗户上贴着“理发”两个字。
有接近古董级别的老底子剃头店，老式的镜子，老式的剃头椅，剃头师傅一把推子做功夫。来的都是老人，剃完头还得修脸，热毛巾往脸上一捂，泡沫往下巴一打，剃刀几手几落，修得特别干净。
水乡石岸是人家
绍兴多山，易开采石材，因此旧时道路多以石板铺就。
临街一面多为店铺，绍兴人有句老话，“七世修来街面屋”，说的就是做生意的“黄金宝地”。
萧山街也不例外，石板路两旁，多是两层木制旧式小楼。楼下开店，楼板后一道极陡的木楼梯，通向二楼卧房，一踩上去就咯吱作响。
后门沿河，几乎每户人家都会在最后面的厨房开道后门，留个平台，一步步的石阶延伸到河里。平日里，生煤炉做饭，洗衣服择菜，都在河边。
走进萧山街和蕺山街交叉口的两层木制小楼，里面已经铺上了地砖。堂屋正中放着一台42寸大彩电。
听屋主张大伯说，这里属于书圣故里历史街区，2004年就进行了保护性修缮，铺进了排污管道，不用再天天倒马桶了。
张大伯是地道的老绍兴，不过却不戴乌毡帽。“以前，城里人就不太戴乌毡帽，乡乌宁(乡下人)才戴。”
临萧山街住着，张大伯父辈应该也是开店做生意的。做的是啥生意，家传手艺刨花纸。
曾经，女人出嫁，会带一个小小的刨花缸，用来浸泡刨花。放进两三张干刨花，夏天泡上两三个钟头，冬天要泡一整天，水就变得粘稠了。用梳子蘸这水梳头发，头发又柔又亮。
张大伯的父亲，就是刨刨花的。一张刨花约有一尺长，三指宽，薄得像绵纸，两分钱一张。
如今超市里各种美发洗护产品琳琅满目，张大伯家的刨花店早就不开了，但他不会忘记，父亲的手艺曾经养活了一家七八个孩子。
台门里的酱香酒香
一座探花桥，把萧山街与蕺山街一横一竖扣在了一起。与萧山街的店铺鳞比不同，蕺山街清静许多。
走在凹凸不平的石板路上，不知道从哪扇小窗里漏出来婉转的越剧唱腔，空气中弥漫着生煤炉特有的烟火味，间或夹杂着“笃笃笃”的切菜声，老绍兴的味道从这些日常琐事中四散开来。
绍兴民居多台门，这种建筑空间格局，在萧山街和蕺山街都能找到。
台门是宅舍的大门，往往设两道大门，相隔三步左右。台门里面就是一个狭小的天井。然后才是一进一进的院子，一般为三进。
旧时，台门以家族聚居为主，而现在一个台门内居住有七八户人家。跨进一处斑驳的台门，你很可能看到一座古色古香的老房子上，嫁接了一个现代的阳台。
虽然拥挤，但台门那一方天地里，弥漫的气味却让人不想离开。
冯阿姨家门前的小煤炉上，铁锅冒着泡，咕嘟咕嘟响。“白鲞炖肉。”冯阿姨打开锅盖，夹杂着咸鲜的酱油香味扑面而来。绍兴人爱吃酱货，秋风一起，就开始准备。冯阿姨家就有一根两米多长的铁杆，专门用来晾酱货。
走过蕺山街沈阿婆的金梅黄酒庄，脚步又放慢了。正好碰上孟师傅拎着个大可乐瓶来打酒。散装的黄酒，2块6一斤。酒瓮上的布墩一拿掉，酒香立马充斥了整个房间。沈阿婆操一个长把的舀子，打了六下，刚好三斤。
这是孟师傅一天的酒，中饭晚饭各喝一斤半。“散装的香，瓶装的贵还不够味！”酒喝好了，饭不用讲究，倒点螺丝汤拌拌，扒拉几口就下肚了。
试探性开发
每一步都得小心翼翼
萧山街所属的书圣故里社区，在古时是山阴与会稽的交界处。2001年到2006年，绍兴市根据老图纸对萧山街进行修旧如旧。现在的萧山街长约1300米，有近300家店铺，是目前绍兴市区历史风貌保存最完好的社区之一。
不过，原生态的街区，在保存完好的背后，也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当观光客走在老街上，看到人们劈柴，生煤炉，还沿习着旧有的生活习惯时，会大呼“原生态”、“有味道”。可是，那些挤在一个院子里的原住民们，却渴望从这种生活状态中脱离出来。
王甬是绍兴市书圣故里旅游开发管委会常务副主任，这几年为了保护旧有风貌，拆除违章建筑，就想尽了办法。
有一个无子女的老阿公，住在王羲之题扇桥旁的一间19方小房子里。其中13个平方米租给了外人，自己在剩下的空间里摆了张床，家里的所有杂物全都堆在外面。
”我们接到好多游客投诉，说桥旁一堆破烂，照片都没法拍。”王甬说，“后来我们在台门里弄深处，给阿公租了套近70平方米的房子，和他置换。于是他很高兴地搬了。”
王甬还想过，打算动员一部分愿意搬出去的居民搬到老街外面，减少老街承载率。同时也可以开发台门客栈，既便于管理，也受游客欢迎。
“老台门居住的人太多，法律上产权关系复杂。”王甬说，“就算所有人都同意了，要凑在一起签字也不容易。我碰到一户人家，产权人有20多个，北京上海的都有。”
如何把握开发与保护间的平衡点，对任何一个历史街区来说，都是一个新的课题。
王甬告诉记者：“这里的开发目的是重点突出文化，保护市井文化，开发零碎个体，保护大部分街区风貌。但是试探性的开发是免不了的，我们只能保证目前所做的开发都是可逆的。在这样的前提下，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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