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在线08月24日讯 昨天凌晨时分,一辆绿色出租车贴着绿化带,停在杭城的主干道东新路上。
这辆车打着双跳,开着窗,收起了一侧的反光镜。
不像是车祸,边上没有焦急的司机,也没有闻讯赶到的交警。
到凌晨4点多的时候,早起的环卫工人们感觉这辆出租车不对劲,不过,他们没有敢靠近,觉得或许是这位夜班司机太累了,想休息一下吧。
天色已经开始泛白。
早上7点多,路过的车多起来了,有路人实在是忍不住,过去看,才发现司机直挺挺地躺在半放倒的驾驶座上,脸色已白,没有一点动静。
出事了!报警!
停车的位置,就在东新派出所往南200米左右,民警火速赶到,并且告知下城刑侦大队介入。
可惜,这位的哥已经没有了呼吸。
他为什么会停车在此?这一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的人生之路就此停止,回溯上去,会有怎样的冷暖滋味?
事发现场。据网友“93陈磊”的微博
前夜11点多,他已经开到了东新路上
这位不幸的哥姓徐,衢州江山人,1970年出生,今年才43岁。
在这辆车操控台的服务资格证上,可见他的一寸照,一个略显清秀的中年男人。
昨天上午警方赶到的时候,这辆牌照为浙AT55**的出租车,双跳灯已停止,电已耗尽。
驾驶座的座椅已被放倒,7字型的透明塑料防护隔栏几乎触到后座,机打发票吐出几段,车座边有一个金属水杯。
徐师傅就这样静静地躺在放倒的驾驶座座椅上。车子四周围满了人:路人、民警,还有记者。
警方仔细检查,发现徐师傅身上衣裤完整,体表没有外伤,车里车外也没有任何打斗痕迹。
初步断定,排除他杀,应是猝死。
根据这辆车的行车线路:前晚深夜11点多,它已经行驶到了东新路上。这应该是徐师傅的最后一脚生意,有乘客从解百元华打上他的车到东新路王马路交叉口附近。然后,没有然后!
有一种推测是:徐师傅开到这里,突然觉得身体不适,他赶紧靠边。因为长期的职业习惯,徐师傅打开双跳,收起反光镜,放倒座椅躺下,以为休息一下就好。
哪里知道,悲剧在深夜的马路上发生了。
他对车老板说:我能不能开中班
回溯徐师傅这辈子,大家首先能够想到的是他的职业:的哥。
杭州的出租车几乎都有车老板,他们从某家出租车公司承包下一辆车,然后再找当班的哥。这辆车属于中侨侨星车队,公司工作人员对徐师傅的印象是:这位师傅身材不高,平时比较沉默,人老实,在公司开讲安全课的时候有过照面。
徐师傅这辆车的车老板是一位姓马的男子,得知消息之后,他匆匆赶到了东新派出所。
从马老板的叙述里可以得知,徐师傅是差不多三个月前开始给这辆车开夜班的。不过,这里有一个值得深思的插曲——徐师傅当时要求,自己能不能开中班?
啥叫中班呢?内行都知道,在出租车行业里,白班和夜班都不是最累的,而中班才是,其上班时间要从第一天的中午12点左右开始,一直开到次日凌晨,甚至早上,但中班也是生意最好的班头。
很多杭州本地的哥不太选择中班,而外地的哥迫于生活压力,选择中班较多。不过,马老板的车倒是不需要中班司机的,当时他已经有一个白班司机了,徐师傅只需开夜班即可,而且休息天或者有事的日子里,马老板自己可以替班。
马老板是个善心之人,他劝过徐师傅,夜班也别开太晚,安全第一,而且身体要紧。不过,徐师傅还是常常开到后半夜。
他算是比较拼的。为啥?从多个渠道可以了解到同一个信息:徐师傅有一个女儿,现在在江山老家读中学,成绩很好。徐师傅一心想给女儿多赚点学费,他总是说,要是女儿能读上去的话,总是希望能好好培养她的。想做中班是这个理由,夜班做到后半夜亦是这个理由。
前天下午4点多,徐师傅给马老板打过电话,大意是:当天不到建国路与凤起路交叉口的加油站交班了,因为白班师傅临时想要在南星桥附近交班。马老板同意了,还叮嘱他晚上开车小心。
徐师傅平静地应了声:“好”。
昨天早上,白班师傅没有看到车,联系马老板,两人都纳闷。
随后,噩耗到了。
徐师傅的落脚点就在这楼上。吴崇远摄
做木材生意亏本之后,他又回杭干老本行
徐师傅家中有四个兄弟,他排行老三。
昨晚6点,他四弟和生前好友先赶到了东新派出所。一个小时之后,他的妻子和大哥大嫂也从江山老家赶到杭州。
在开着日光灯的办公室里,听着民警讲述事发经过,徐师傅的妻子一直在哭,手机响了,她接起,一句话没讲,一直哭。
民警讲述间歇,皱着眉头的大哥出门抽烟,烟头在夜色中随呼吸或亮或暗。边上,就是徐师傅开的那辆出租车,那只金属水杯静静地躺在驾驶座上。
早年,徐师傅在老家干过汽修,然后又去了云南当兵,之后到杭州开出租车。
这一开就是六年。徐师傅几乎都是开中班,身体有些吃不消,于是,在之后的两年多时间里,他又去了云南和朋友合伙做木材生意。
不过,这次做生意亏了好几万,徐师傅又回到了老家。妻子和女儿都需要他,他是家里的顶梁柱。
于是,三个月前徐师傅又独自回到了杭州。
好在,徐师傅在杭州开过六年出租车,一向表现良好,通过复核,侨星车队很快就录取了他,在这三个月里,车队也没有接到过任何乘客关于他的乘客投诉。
看来,这个沉默寡言的中年男人就是想凭着自己的辛劳,再打拼出一片属于自己和家人的新天地。
在家人的记忆里,徐师傅的身体还是不错的,毕竟当过四五年兵,有底子。
谁料,天不假年。
楼道逼仄,只容一个人通过。吴崇远摄
城中村一个逼仄的农民房,是他的落脚之地
沿着新塘路一直走,到了昙花庵路口后右转,向前直行100米左右就看到了一条逼仄的弄堂,再右转步行100米,就是徐师傅在杭州的落脚点了——城东五福新村北区,这里是典型的城中村,隔壁就是景芳四区的居民楼。
他租的房间位于一栋四层农民自建房内,墙体2/3是白瓷砖,还有1/3是之后弄的墨绿色瓷砖,搭配突兀。一眼望去,一排排的保笼是每户人家窗户外的“标配”。楼道单元门位于两幢房子中间狭小而又阴暗的过道上,宽不足5米。
轻轻一拉,房子的单元门就开了,是那种老式铁门。楼道内只容一人上下,也没有灯,从一楼到二楼得走20级左右的台阶,因为坡度很陡,记者不得不打着手电连摸带爬来到了二楼。从二楼开始往上的楼梯是自制的简易钢架楼梯,和工地上那种钢制楼梯差不多,而上楼的坡度比起之前更陡了——原来之前徐师傅开了一夜车,要回他位于顶楼的“家”,都得小心翼翼啊。
这栋出租房内房间普遍狭小,三楼有位姑娘正在屋子里看电影,记者环顾一圈:房间不足10平方米,一张小床,一张摆着笔记本电脑桌子就是一个“家”,转个身就差不多了。虽然住在同一个单元内,但是大部分租客都不相往来,记者问了一圈,没有人知道老徐的名字,甚至不知道他是住在哪个房间的。
记者等了一个多小时,也没等到房东。站在逼仄的弄堂口,想象着徐师傅每天或凌晨或半夜,独自一人拖着疲惫的脚步,回到冷清的出租房,而这一切,已不可追。记者心里不禁黯然。
徐师傅啊,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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