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在线09月05日讯 “警察同志,你好!我决定我死后把自己的遗体和所有器官都捐献给慈善机构。请你们赶紧帮忙联系医院。我在良渚××村。当你们收到短信我已不在了。谢谢!麻烦你们了!”
这条让警察也动容的报警短信,发出时间为2013年9月2日凌晨4点21分。
发短信的男子姓王,这个凌晨,父母在勾庄水果批发市场里帮老乡挑芒果,两个妹妹在房内熟睡,他发出短信后,在卧室外的空调外机铁架下,用一根绑芒果筐的绳子,自缢身亡。
生前没申请也没体检他的遗愿未能实现
余杭警方收到报警短信后,打电话回来,小王的手机关机,良渚派出所民警迅速赶赴报警区域搜索,在一个出租房门口,发现了自杀的小王。
他的身旁,是一辆轮椅,轮椅上有一根拐棍和两张纸条,纸条上是一份遗书,内容和短信基本一致。民警立即剪断绳子,进行急救,120赶到后,医生确认,男子已经死亡。
屋内睡觉的两个妹妹听到动静,走出来一看,失声痛哭。
小王的父母接到女儿电话赶回家,母亲见状瘫倒在地上。母亲说,凌晨2点离开时,他还在睡觉。
轮椅上夹着的那张纸条,上头写着:“我最后也是我最大的遗愿,我死后所有有用的器官,包括遗体捐献给慈善机构,希望你们同意尊重我的选择。”署名:“王”。
家人忍着悲痛,按照小王的遗愿联系了当地红十字会,由于生前没有签署遗体捐赠申请,也没参加必要的体检,小王的遗愿未能实现,这让他的家人更加伤心。
肌肉萎缩要坐轮椅只上过一学期的学
昨天下午,记者来到良渚,看望还在悲痛中的小王父母。
小王出事的空调外机下,靠墙摆着一双棉拖鞋,是母亲在2002年给他缝制的。他的轮椅被父亲扔到屋后的水塘,因为“看着就觉得伤心”。他走前,把家里的账目叠放整齐,包在一个方便面的包装袋里,再用一个红色塑料袋扎好,挂在窗下。
他父亲姓王,母亲姓阎,河南人。小王从小坐轮椅,他大妹妹有心脏病。为了给孩子们看病,夫妻俩从1993年开始外出打工,他们拖家带口到杭州来做水果批发生意,已有8年多。现在,他的两个妹妹都已成家,分别生了一儿一女。
“我儿子是1983年农历8月14日(阳历1983年9月20日)生的,生下来挺正常的,就是体质弱,经常发烧,1岁时被开水烫过,在床上养了好久,之后就不太会走路,到了5岁,连站也站不起来了。当时我们病急乱投医,找了一个我们那里很有名气的江湖医生,给他腿上开了刀、又用石膏打了3个月,结果情况更糟糕了。”
小王妈妈抹着眼泪说:“他15岁时,我们去武汉的医院,才知道他是肌肉萎缩,主刀医生也是河南人,见了他就喊‘小老乡’,那次的手术,是把他的腿拉直——因为他已经坐了10多年的轮椅,大腿和小腿已经成了一个直角,必须用手术打开。那个手术真疼,他哇哇直叫。手术后住院3个月,他能在别人的搀扶下站着了,也能走几步了。可医生说,要想正常走路,必须满足两个条件:一、坚持锻炼,二、有人陪同。可我们家这状况,我俩都得外出打工赚钱,两个妹妹又很小……后来,他也就放弃了,重新坐回轮椅。”
小王8岁时,家人尝试让他上学,可是读了一个学期,全家人就放弃了——他没有行动能力,必须由家人推着轮椅送他去学校,一旦遇上刮风下雨的日子,“上学”就变得特别艰难。
因为长期卧床加轮椅的生活,小王没什么力气。年龄渐长,他逐渐认为,这个世界有些事情,只能接受,无法改变。
在家喜欢一个人琢磨一直帮父母在记账
辍学后,小王就整天待在家里,一个人琢磨。“他经常鼓捣出一些东西,比如电剃须刀的电池用完了,他就把手机电板绑上剃须刀,再用两根金属线一连,这剃须刀又能用了。出租房里的电线,都是他指挥他爸拉起来的。我们家里没人会这个,还有手机下载歌曲,电脑上网,他都是自学的。”小王妈妈说,儿子没法正常敲击键盘,常常是用食指来点。
小王一直想为家里做点事,他妈妈拿出一本本台账:“我们每天经营的账目,都是他用笔记在上面,你看,他虽然只上了一个学期学,字写得不难看啊。”
2011年,姑父送小王一台笔记本电脑,他常常下载歌曲听,玩打台球的游戏。
二妹说,哥哥最喜欢的一首歌是《梦的翅膀受了伤》:“隐隐坠下季节的落叶,阵阵秋风吹得好凄凉,我的忧伤飘散在远方,没有你我感觉好孤单。思念已经化成了眼泪,一滴一滴刺痛我的心,梦的翅膀已经受了伤,我飞不到有你的地方……”
小王妈妈说, 2005年秋,有个老乡劝小王回河南老家,跟着奶奶生活,不要待在外面。
当时他回答:“我出来就不会回去了,我死了以后,把器官捐给国家。”
做父母的怎么听得孩子说这话!妈妈马上凶他:“怎么说这个!”
小王没有开玩笑,他大姑回忆:“他也跟我说过捐献器官这事,挺认真的。”
今年4月后变得不爱说话父母太忙没空跟他聊天
出事前,真的没有一点征兆吗?
小王父母回忆,“今年4月之前,他一直还有说有笑的,往后,就越来越不爱说话了,问他八九句,顶多能回个一两句。我们卖芒果很忙,也没时间跟他唠叨,看他不理我们,也就算了。”
一周之前,小王发脾气,把姑父送的那台笔记本电脑砸了个稀巴烂。
9月1日晚上,小王对大妹说,帮他把衣服用塑料袋装好,全部扔掉,放衣服的地方还有些钱,让她们拿着。以前他发脾气也会说这样的话,大家就没多想。谁知,那竟是他在作最后的告别。
小王妈妈说,以前,一直是二妹和他跟随父母生活,今年开年后,大妹也来了杭州,“本来大妹有心脏病,身体差,现在也结婚生子了。就剩他是一个人了,我也知道,他心里头不好受。”
“他很喜欢逗逗孩子,说孩子爸爸姓胡,不如这娃娃就起名叫葫芦娃吧,我们都笑。就在9月1日晚上,他还抱过大妹妹的儿子。”
记者告辞时,问小王爸爸,有没有小王的生活照,他说,只有一个暂住证和一个残疾证上的一英寸照,没任何其他照片留下了。
小王爸爸说:“谢谢你们来看我们,饭还要吃,我们不能倒下去。”
微议
如果他能遇上程浩
如果他能再坚强一点点
“真正牛的,不是那些可以随口拿来夸耀的事迹,而是那些在困境中依然保持微笑的凡人。”
说这句话的人是20岁的程浩。
程浩的情况比小王更糟,他甚至没有尝过站立的滋味,医院发出超过30次病危通知。
“为什么选择我来承受这一切呢?”程浩曾豁达地写道,“我只能说,不幸与幸运一样,都需要有人去承担。”
程浩除了承担不幸之外,还在网上鼓励同样遭遇生活不幸的人们。
程浩在今年8月21日去世,他从出生开始就没有走过路,被医生断定活不过5岁。
肌肉萎缩的病痛,别人无法感受,其实,小王已经够坚强了,他凭着自己的聪明,学会了记账,学会了怎样拉电线,学会了上网,学会了尽力回报这个社会。
我们无法知道是什么原因,让小王选择以这种方式告别世界。
我们只是想,如果小王在上网时能早一点看到程浩的新闻,能和程浩有过交流的话,如果小王能够再坚强一点点的话,他也能跟程浩一样成为大家心目中的“最牛小伙”。
(杭州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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