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在线10月31日讯 北京某家乐福超市发生持刀伤人事件，1人死亡3人受伤；四川宜宾一男子持刀攻击路人，致3人不同程度受伤；广西一男子手持砍刀冲进当地计生局办公楼行凶，酿成2死4伤的惨案……这些行凶者的共同特点，都是精神疾病患者。
为什么精神病人会频频伤人？尤其是那些重型精神病人平常又是如何管理的？
昨天，本报记者走进杭州市仁爱家园米市巷街道工疗站，感受两名专职医师——大王和小王每天是如何跟30余位重性精神病人相处，并通过工疗、娱疗等方法帮助他们慢慢恢复各种社会功能。
现场>>>
水果接龙，报了90个没一个重复
“啪啪，苹果；啪啪，杨桃；啪啪，火龙果；啪啪，哈密瓜……”昨天上午9点，米市巷工疗站，在门口停车时就能听到站内传来一阵很有节奏感的声音，是原来工疗人员在做游戏。循着声音走进走廊尽头的房间，狭长的教室内整齐放着两排桌椅，三十来号人端端正正坐着，拍两下手，做一个水果接龙。
约五分钟时间，水果接龙轮了三圈，工疗人员们说了近九十种水果的名称，没有一个重复。
“你可别小看我们这个游戏，一个接着一个不能间断，并且还不能重复，参与的时候精神一定要非常集中才行，达到现在的这个水平，我们整整训练了两年时间。”大王医生自豪地伸出两个手指说。
所谓工疗站，其实是帮助精神或智力残疾人康复的地方。目前经常到米市巷工疗站康复的人以重性精神病人为主。按照规定，他们要在八点半之前报到，然后分组做第八套广播体操，再等到9点准时上课。
大王医生告诉记者：“我们上课的内容从周一到周五都各有不同，有时候讲养生，有时候讲书法，有时候讲拼音。当然更重要的是讲心理卫生，就像这本心理卫生保健手册是人手一份，你只要是提问上面的内容，他们肯定都能回答得出来。”
除了大王医生和小王医生轮流上课外，从今年年初开始，他们还鼓励工疗人员上台。
一天中最重要的事，是监督工疗人员吃药
中午11点30分，由工疗站提供的免费午饭准时开饭，所有的工疗人员都有秩序地从两位王医生手中领走盒饭，再回到各自的座位中就餐。饭后有两位值日生，一位专门收拾饭盒，另一位则扫地、拖地，把教室收拾得干干净净。
“我昨天在边上小菜场买的萝卜很好吃。”饭后，大王医生跟工疗人员们聊家常，这个话题马上吸引了几位自己在家做饭的工疗人员的兴趣，强烈要求陪他们去看看。
于是，大王医生带着他们去菜场。
人群中，阿萍显得很活跃，她先走进蔬菜店，拉出装萝卜的筐子一看，随后大声说：“老板，好的上午都被人家买走了，现在我们这么多人来，赶快把里面的都拿出来，价格也得给我们便宜一点。”一副职业“马大嫂”的气场。最后，经过一番激烈的讨价还价，只花了8元就买了萝卜、长干豆和西兰花三种蔬菜以及一把免费的葱。
在工疗人员去买菜的时间里，小王医生则已经做好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就是把每位工疗人员需要吃的药装进一个个写有各自名字的瓶子里，拿到教室里逐一分发并监督服药。
“对于工疗人员来说，吃药是一天中最最重要的事情，因为精神疾病就跟高血压一样，需要通过药物来控制病情。要是自己随便减药或停药，病情就会发生反复。”小王医生说。
有很多工疗人员在米市巷工疗站启用时就来，经过多年相处，医生已经对他们了如指掌。一旦出现打瞌睡、不愿说话或是乱说话等发病苗头，大王和小王医生会立马采取相应的干预措施，联系家属送医院，轻微的进行门诊复查，严重的马上住院。
从一家家上门做工作，到无法容纳更多病人
吃完药以后是午休和自由活动时间，工疗人员可以自行选择做手工、唱歌、跳舞、下棋、打牌等项目，所有人都找到了自己的兴趣爱好。下午3点30分，是他们离开工疗站回家的时间，但大部分人不愿离去，有的干脆留下来继续玩到4点再走。
60多岁的老李(化名)是位有几十年病史的精神分裂症患者，以前一个人在家就是吃吃睡睡，但自从到了工疗站以后，把自己一天的日程安排得满满当当，生活过得充实了，也就不会胡思乱想，所以近七年来，他一次都没有发病过。
“2007年工疗站刚启用的时候，很多家属都不愿意把病人送来，因为他们觉得我们只是把这些患者集中关到这里，让这么多的病人待在一起，可能会让病情更加严重。我们当时是一家家上门做思想工作，让他们先来试段时间再说。”大王医生笑着说。
没想到很多病人一试就不肯走了，后面想把病人送来的家属越来越多，但工疗站的空间有限，已经无法容纳更多病人。
问题>>>
九成以上的精神病人，留置在社会和家庭中
昨天，记者从杭州市精神卫生办公室了解到，截至2013年6月30日，杭州市在册精神病人为37489人，全市77家工疗站托管了2067名精神病人，只占在册精神病人的5.51%；工疗站托管的重性精神病人1384人，占在站人数的66.96%。
这就意味着，大量的精神残疾人员留置在社会和家庭之中，特别是较多需要治疗和康复训练的病人，无法进入防治康复机构，这些人员不仅给家庭带来沉重的负担，同时也构成社会不稳定的因素。
杭州市七医院防治科是杭州市精神卫生办公室的挂靠单位，据该院防治科科长宋海东博士介绍，对于重性精神病人，他们有一个专门的防治管理网络，由市七医院提供技术指导，并进行日常督察，由各区、县(市)的精神卫生办公室具体实施。
除了可以自愿到工疗站进行康复外，还有专门的家访医生，根据每位患者的病情严重程度，进行每两周到三个月不等的定期家访，通过专业的评估来了解患者的病情变化，指导病人家属学会一些家庭康复的技能。
大众对精神卫生方面的认识，有待提高
然而，再频繁的随访，家访医生也无法实时掌握病人的动向。
“曾经有一位精神分裂症患者，已经出现幻听症状，但家属始终没有引起重视。后来患者拿刀跑到闹市区扬言要砍人，最后出动警察才把他控制住。”宋科长说，类似事件他常在患者中听说，但要是家属能及早关注并采取措施，就不会发生严重后果。
所以，从2005年开始，杭州市对精神疾病家属开展精神疾病症状识别、药物管理等相关知识的培训，特别是如何分辨出病人是否出现一些发病苗头，一有蛛丝马迹就及早干预，该加药的加药，该住院的住院。
宋科长记得，拱墅区有一位单亲妈妈，自己带着一个精神分裂症的儿子，她儿子平常都习惯晚起，但那段时间突然变成早起，她观察出变化后自己一下子判断不了，就找家访医生帮忙，得到的建议是赶紧门诊复查，最后进行药物等调整，她儿子的病情很快又稳定下来。
不过，在多年的精神疾病防治工作中，宋科长感觉，虽然每年的预防自杀日、精神卫生日等都在进行精神卫生方面知识的宣传，但大众对精神卫生方面知识的知晓率还有待提高，社会对精神疾病的歧视或偏见仍然存在。这也是今后精神疾病防治工作的重要内容之一。
“事实上，精神疾病患者在不发病的时候，跟正常人完全一样。现在需要的是能有更多的人对他们发病的症状早期识别发现，进行及早干预，从而预防肇事、肇祸等严重后果的发生。”宋医生说。
而在未来，期待政府能加大精神卫生方面的投入，一方面增加精神病人的康复训练场地和精神卫生方面的工作人员，用科学的方法帮助他们恢复各种功能；另一方面拓宽精神病人回归社会的渠道，让他们能重新进入正常的生活。
凡注有"浙江在线"或电头为"浙江在线"的稿件，均为浙江在线独家版权所有，未经许可不得转载或镜像；授权转载必须注明来源为"浙江在线"，并保留"浙江在线"的电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