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采访见证者。
险峻的平型关乔沟。
浙江在线04月23日讯 (浙江日报记者 张丽 陈伟斌 何鑫 何苏鸣)多年以后,面对如今闻名中外的平型关,85岁的张昇总会回想起,那个炮火纷飞的遥远的早晨。
张昇是山西省大同市灵丘县白崖台乡白崖台村村民。那时的白崖台村是一个只有几十户人家的村落,位于当时并不知名的内长城关隘——平型关脚下,黄土盖成的窑洞依山而建,湍急的山涧清澈见底,河床里卵石洁白光滑。
正是在1937年9月25日那个早晨,八路军115师在平型关附近伏击侵华日军并取得抗日首胜,这便是“打破日本军队不可战胜神话”的平型关大捷。
平型关,从此成为中国共产党抗日力量威名远扬的起点,也成为中华民族抵御外侮的象征。
出师抗日第一捷
从北京一路向西三百公里,听到第一个响亮的地名即是平型关。
晋北4月的风依然刺骨。虽然山沟里尚有未融尽的积雪,可高坡地上已是芳草萋萋,春色初露。漫步这黄土绿草的山丘,蓦然,几只灰喜鹊从身旁掠过,飞向湛蓝湛蓝的天空。一切尽在宁静之中,平型关的一草一木,显得如此美好。
张昇说,这样的天气,这样的情景,像极了1937年的那个早晨。
因下了一整夜的雨,气温骤降,当时只有7岁的张昇已经穿上了薄棉衣。粥和馍馍刚摆上桌,就听到外面有人在说,他们是八路军,要去支援前方部队打日本人,想找几个老乡带路。张昇的父亲张福姓和村里的一个光棍汉被选中。父亲赶紧回家,喝了碗稀饭,啃了个馍馍,便领着八路军往乔沟跑。乔沟正是当时八路军115师埋伏的地方。
张昇老人带我们来到当时的战场,只见这条峡谷两旁是陡峭的山坡,古道宽不足10米,弯曲着伸向远方,毫不起眼。但据文献记载,上世纪30年代,这里西达雁门、东通京蓟,是灵丘通往太原的必经之路。蒙古骑兵当年正是由此进入中原。日军扬言三月亡华,这里便成为进取中原的捷径。
父亲走后,张昇不时地到门口张望,隐约能听到一些枪炮声。直到下午三四点钟,父亲回来,说仗已经打完。“八路军每人只发了三五发子弹,只有手榴弹是给足了的,一个人四枚,剩下就是大刀、长矛。”张昇听父亲说,枪打完了,八路军便往下冲,与日军肉搏。
“沟里到处都是尸体,土和血混杂着,看不清谁是谁。”几天后,张昇和几个胆子大点的小伙伴去现场,看到的一幕幕,让他至今回想起来,都觉得惨烈。
直到后来,老人才知道,这场战役便是平型关大捷——八路军115师以弱敌强,一举歼灭日军第21旅团1000余人,击毁敌军汽车100余辆、马车200余辆,缴获九二式步兵炮1门、炮弹2000余发、机枪20余挺、步枪1000余支,以及大批食物、衣被、电信器材等军用物资。
老人至今都不知道的是,1937年9月25日响彻乔沟的枪声,是自1598年露梁海战以降,中国对日本的首次军事胜利。
胜利,鼓舞了全国军民。9月26日,毛泽东致电朱德、彭德怀:“祝贺我军的第一个胜利!”当天,蒋介石也给八路军总部发来贺电:“二十五日一战,歼敌如麻,足证官兵用命,深堪嘉慰。”
八路军名扬天下
“平型关大胜后,各地开始流行一句话,‘母亲送儿上战场,妻子送郎打东洋’。”张昇老人的这番话,让围在一旁的村民韩燕芦不住点头。今年61岁的她说,两个伯父当年就自愿参加八路军,最后英勇牺牲,战死在沙场。
血与火的碰撞,折射出意志和精神的力量。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八路军在平型关一战成名,许多热血青年像韩燕芦的伯父一样,纷纷加入八路军部队。
时任686团组织处股长,后为《解放军报》首任总编辑的欧阳文回忆,“平型关一战八路军一下打出名气了,战后我们到晋南招兵,我们团的招兵处和国民党的紧挨着,他们那边根本没人去,我们用了一个星期就招了三千多人。”
回望历史,也正是这次大捷,让八路军确定了“基本的是游击战,但不放松有利条件下的运动战”的战略方针,为以后的抗战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到敌人后方去,把鬼子消灭尽”。纷纷挺进敌后的八路军、新四军,如同四散的火星,落在被日寇占据的神州大地上,并很快就形成了燎原之势。在正面战场节节推进的日军突然发现,他们付出巨大伤亡占领了土地,却并没有成为这些土地的主人。
至1938年年底,八路军在华北敌后已经基本完成了战略展开,依托根据地的游击战不时奏捷。日本方面“迅速解决支那事变”的企图完全落空。
勿忘历史惜和平
乔沟往南1公里,便是平型关大捷纪念馆。馆前的将帅广场上,10位参战主要将领的雕像静静伫立。
78年后,我们站在雕像的位置,顺着聂荣臻塑像的手看过去,乔沟、老爷庙高地等昔日的战场清晰地呈现在眼前。
“这次战斗是八路军出师以来打的第一仗,必须打好打胜,要打出八路军的威风来,以振奋全国人民的抗日情绪!”,站在聂帅塑像前,我们的耳畔仿佛传来了大战在即时,八路军115师副师长聂荣臻给士兵们作战前动员报告时的铿锵之音。
历史回闪,眼前宁静的山村硝烟四起,烟雾弥漫中,我们看到了中华儿女的坚韧不屈。
9月24日夜,雨一直下,天黑得像锅底。数千名20岁上下的八路军战士身着单衣,脚穿草鞋,在雨中急行,标有八路军番号的灰军装透湿。渡河时,水越涨越高,战士只能相互拽着衣角防止摔倒。战士们最希望的是天上多打闪,这样就可以趁着瞬间的亮光放开步子往前跑,因为他们必须在天亮前埋伏到乔沟。
每每为游客讲到这里,1991年出生的纪念馆讲解员宋京明总是感慨万千,“他们大多和我差不多年纪,却以血肉之躯筑起钢铁长城,他们是我们民族的骄傲,是我们年轻人需要学习的榜样”。同样感到自豪的还有王慧珍。1997年出生的她是白崖台乡王村铺村人,从小就听着村里的老人讲平型关大捷,没事总喜欢到老爷庙——平型关大捷中的重要战场之一走走。
“我三营指战员前仆后继,浴血奋战,全营连排干部大部分牺牲,原有140余人的九连仅剩10余人。副团长杨勇和三营长身负重伤,仍在指挥战斗……”一遍遍阅读老爷庙前汉白玉碑上的文字,王慧珍似乎还能闻到空气中弥散的硝烟味道,“只有自强自立才不会挨打。”她若有所思地说道。
拍摄中国抗战纪录片的荷兰导演伊文思说:“我拍了一个在战争中瓦解,又在战火中形成的国家,我看到了勇敢!”
多年以后的这个清晨,昔日的枪林弹雨已归于宁静,平型关草木葱翠,静静守望着三晋大地。经历过硝烟弥漫的过往,张昇老人格外珍惜空气中的宁静。
“希望以后永远不要有战争!”这是一个经历过战火纷飞的老人对于未来的期许,也是这段苦难的历史对于人类最好的启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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