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想说一说千岛湖鱼头。一个炭炉、一只砂钵、一刀鱼头、一勺豆瓣酱。把豆瓣酱作为调料添在鱼头上,把鱼头放进砂钵,把砂钵移到炭火正旺的炭炉上,炭炉就在小船船舱里,一圈围坐着几个性格相合的人。聊着家长里短,看夜色慢慢聚过来,看炭火慢慢变浅,看鱼汤慢慢烧开。待到水浓钵动,鱼香出味时,湖面到了起风时辰,船摇筷伸,那心情是极美的。
听说真正的千岛湖土著渔民,能用最简单的食材做出最让人难忘的千岛湖鱼头。好多次都去找这一口美味,但吃到的无非就是剁椒或者红烧,稍微有些特色的就是在鱼头里加一把紫苏,要么就是拌些粉丝——但这是丽水一带的做法,和千岛湖土著无关。
一周前我又去了一趟千岛湖,和前几次不同,有千岛湖开发公司的老船工做向导。“不用着急,下午三四点去才好。”老船工自己也会烧土著鱼头,但他觉得最正宗的还要属千岛湖上江埠。这里曾是一个热闹的渡口,几乎所有的下乡车辆都要从这里摆渡,渔船自然也是不少的。
到了上江埠渡口的南侧,老秦带着八九岁的孙子已经在那里等,一条小挂机船,六七米的样子,半圆形船顶刚好能容一个成年人弯身走过。老秦和老船工是40多年的老朋友,听说是为了鱼头,他提前2小时在某处下了网。“走啰——”爷爷喊声未歇,孙子就钻进了船舱坐定。
开始在湖面起网已经是下午5点半,两三百米的渔网只有3条包头鱼(学名鳙鱼)。野杂鱼却不少,弯弯片、小插条,还有少量黄尾巴。“这一条五六斤的刚好,其它的可以放生。”老秦小心翼翼地拨开网格,两条鳙鱼一晃就不见了。
从船尾回到船舱,孙儿已经生好了炭炉,红旺旺的木炭哔啵作响。老秦从舱基里拿出一个稍小于脸盆的砂钵,转身弯腰在湖中涮洗,最后还“顺道”带了半满的水上来,端到炭炉上放稳。“鱼肉可以做肉丸,再大些的还可以单做一碟‘划水’,当然这鱼头是更不能随意的。”说着话,老秦已经从上鱼鳍附近切下了鱼头。“不用去鳞,洗净就好。”他打算把鱼肉带回去送人,鱼头则放进了砂钵里。
老秦说水太滚不好,鱼肉容易细烂,骨膜容易脱落,于是也就失去了一种味道。按他的说法,做鱼头最关键的就在于覆盖在鱼脸骨外面的那一层膜,杀鱼时不能伤,炖鱼时不能破。只有这样才能真的融合鱼头三鲜:肉、膜、骨的三种鲜味彼此串在一起。
说话间,砂钵已经冒出水气的闷响。老秦变戏法式地拿出一罐豆瓣酱来,鱼头里面一勺,鱼汤里两勺。重合上钵盖,老秦点支烟打开了话匣子。他是老茶园镇人,自小就跟邻居长辈在河里抓鱼,现在十分稀奇的石斑、溪鳗、汪刺,在那个时候都很平常。后来有了千岛湖,钓鱼捕鱼就有了规矩,但他还是去申领了捕捞证依然以此为生。他的生活没有因为日渐束紧的政策而不好,相反收入却在增加,毕竟湖里的鱼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值钱。随着千岛湖名气外露,很多骑行爱好者到他家投宿,很多摄影爱好者雇他的小船去找风景。“日子是好起来了,都是因为这一湖水。”
已经是夜间6点半,湖面上开始起风,船身摇晃起来,鱼头的香气慢慢飘散开来。“来,来,来,这一钵算是成了。”老秦掀开钵盖,蒸气、鱼香、汤响顿时装满了整个狭小的空间,回忆的思绪断了,眼里只有这一锅鱼头:酱红而不辣,色全而清爽。舀一勺汤,浓酽粘唇;拨一段鱼肉,紧实而鲜滑;如果你腾得出空闲敲一敲片骨,如瓷器般当当作响。
湖面已经完全黑下来。船灯亮着,一摇一摆,就着带雨的风,就着湖中间的夜色,一船的话,一船的鱼香……
真正说来,这千岛湖鱼头之所以能从当地传遍南北,当年的杭州千岛湖发展有限公司总经理汪建敏功不可没。2001年初,他接待了一批北京客人,中饭就按捕捞队员平时的吃法,一条鱼做成了整桌菜:鱼头、鱼尾和鱼籽。没想到北京客人一片好评,特别是那个鱼头。这事给了汪建敏启发,他决定要把这本地人不太爱吃的鱼头做成一个产业。2004年,当地成立了鱼头宴研发中心,各种烧法不断推出,鱼头宴也慢慢成了千岛湖有机鱼的金字招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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