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杭州下沙上班的90后姑娘张艳一家，从河北、山西、浙江赶回湖北安陆老家过年。腊月廿四那天，她哥哥结婚啦。本报记者 魏志阳 摄

　　 浙江在线02月05日讯 （钱江晚报记者 王丽）和父辈们外出打工，赚钱回老家盖房子、养老不同，新一代的候鸟们都会面临艰难的选择——赚钱回家乡，还是最终留下来扎根。

　　这次我们要告诉你的小候鸟故事，是23岁的张艳，大学毕业实习，她离开湖北安陆的老家来到杭州下沙。张艳说，大学时和同学来杭州旅游，觉得杭州特别美，所以毕业她就来了杭州，2年多时间，从一家公司的文员到做到现在的网站文字编辑。

　　提前两个多月，张艳和时下的年轻人一样用手机早早抢到了回老家的火车票。我们追随她一路回到了湖北安陆，一个叫张陈的村里。

　　万一过年抢不到票

　　爬也要爬回家

　　张陈村离安陆市区很近，坐辆“马木”(当地方言，就是摩托车)，十多分钟就到了。张艳家的房子就在马路边上，一幢3层的小楼房。从车上下来，张艳就了愣了，家里的房子新装修过，有点认不出来了：暗色的大门变成了闪闪亮的不锈钢金属门，屋里的水晶灯亮得晃眼，崭新的白沙发和电视机，窗帘都换成了时髦的条纹款式。

　　张艳家的3层小楼2009年就建好了，直到去年，屋里还都基本是毛坯——水泥糊的墙面，空荡荡的房间。“今年哥哥要结婚，腊月廿四办喜酒。电话里老妈和我说要把房子正儿八经地装修一下，我以为会很土，没想到老妈眼光还不错！”回到家的那天晚上，张艳就赖在客厅沙发上看着电视睡着了。

　　过年，回家，团圆，张艳曾对记者说，万一抢不到车票，爬也要爬回家。

　　为了生计，母亲和父亲在张艳年幼时就双双外出打工，哥哥上寄宿制学校，张艳说自己很早就习惯一个人生活了，这也是后来她告诉记者一个人在杭州并不孤独的原因吧。后来哥哥去河北当兵，一去就是8年。爸爸常年在山西，跟着相识的包工头在工地上干活，张艳又留在了杭州，身体不大好的母亲一人守在家里种地。天南地北的一家人，只有在过年这几天里，才真正地相守在一起。

　　老底子结婚都找同村人

　　现在的对象全国各地都有

　　张艳到现在都有点儿不大相信，哥哥居然真的和当年网上认识的女孩子结婚了。

　　“应该改口喊嫂子了，嫂子家在黄冈，离张陈村开车就3小时，听哥哥说，当年和嫂子在网上认识的，谈了五六年，今年终于要把事儿给办了。”张艳的堂哥说，老底子村里找对象，出村的都挺少，可现在村里的年轻人外出打工谈的对象，全国各地的都有。

　　三层小楼还有个后院，保留着农村里的土灶台。张艳妈妈说一个人在家用煤气灶就够了，婚宴客人多，土灶台烧得又快又好。烧菜的师傅是专门请的，妈妈和张艳用柴灶烧米饭。按照当地的习俗，这婚宴是要整整吃上两天的。

　　几个亲戚过来和妈妈唠嗑，大都是说，儿子结婚啦，女儿啥时候啊。“急啊，她找好了我心里就踏实了。”听妈妈这么说，张艳在一旁脸都红了，“怕我嫁不出去一样。”

　　为了哥哥的婚事，妈妈真的是操碎了心。“忙得洗完澡头发都来不及吹就睡了。”那天张艳给妈妈吹头发，拨开妈妈头发的一刹那，鼻子就酸了，妈妈的白头发又多了许多。“一开始愁结婚装修的钱，没想到哥哥这些年悄悄攒了。后来又忙装修，现在又开始担心我了。”张艳说，从她懂事起就知道家里挺拮据，是妈妈一手操持起了整个家。

　　在张艳的心里，妈妈曾经的形象是死要面子活受罪。“那时候村里家家户户都在马路边盖房子，我妈也跟着搬了出来，盖了间小平房，我就很想不通，非要搬家非要逞那份强干嘛呢，住哪儿不是住啊。”张艳说，直到现在，她才理解了，“妈妈只是希望给我们更好的生活。”

　　回家种田不太可能

　　继续闯荡前途未卜

　　婚宴上，张艳的堂哥说，他一直在江苏淮安一家模具厂工作，村里的年轻人和他一样在外打工，要不是过年，村里可冷清了，“只剩下15岁以下50岁以上的，留守的孩子和老人。”

　　“妈妈说去年她在家种了一年菜，卖了2400元。”回到农村，对村里的年轻人来说，并不现实。没有合适的工作，种田也不可能。

　　可是，独在异乡的这些年轻候鸟们，日子就像唐代时顾况对白居易所说的“长安居大不易”。

　　张艳大学学的是火电专业，“这个专业如果不去火电厂，那找工作就挺难了”。后来她通过校园招聘，来了杭州一家小家电企业做文员，月薪虽不高，但单位提供宿舍还有食堂，除去必要的生活开支，钱还是能攒下一些。等她转到第二份工作，虽然工资涨了，吃住却要自己负责，每月房租就几乎占了收入的三分之一。

　　张艳给记者看银行发来的短信，可用余额经常是三位数，甚至两位数。张艳说，女孩子嘛，当然会买新衣服，虽然收入并不允许自己买多。“好在生活在下沙，各种消费比市区实惠多了。”就在采访的最后一天，张艳的年终奖入卡了，3500元。张艳说自己这一年就攒了这笔钱。

　　“平常也会去唱歌、看电影，不开心了会坐地铁去西湖边坐坐，可没坐一会就得回去了，过了10点半地铁就停了。西湖，怎么这么远啊。”

　　张艳想着，有一天能在杭州真正扎根下来。

　　10年前，钱江晚报推出《跟候鸟一起飞——行进中的乡村年度档案》报道，我是采访记者之一，那时候，我跟随的是来杭州做保姆的安徽阿姨汪木清。背井离乡来到陌生的城市里打工，这些上了年纪的候鸟们目标很明确，赚钱攒钱回老家盖新房子，供子女们上学。所以在杭州的生活他们能省则省。

　　10年之后，我跟随的是位1992年出生的年轻候鸟。他们大学毕业，有文化也有一定的技能，他们更希望在心仪的城市里落地扎根，希冀着这城市里的万家灯火能有一盏为自己点亮。他们和这个城市里的大多数年轻人一样，业余时间会看电影、会逛街买衣服，会一帮朋友一起下馆子。攒钱这件事，慢慢想。

　　只是看似比父辈们更惬意的异乡生活背后，依然有着许多的无奈和无力。高昂的房价、不低的生活开销，想凭自己的力量扎根谈何容易。

　　年轻的候鸟们会何去何从？我期待下一个十年，用我的眼睛和笔忠实记录，到那时也许会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