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渚村,原为陈、俞两姓世居之地。据明邑人俞钊《梯云斋记》:“自唐林蕴就陈暄市地,筑读书草堂于梯云斋之北,遂改陈为澄,改俞为渚。”澄渚地名由此而来,迄今已逾千年。此谐音改名,既不轻慢原住姓族,又兼顾澄溪贯村的地理特点,大概也是古之贤人浪漫情怀的独创。今存澄渚庙前石碑,正乃明代俞钊(字榕原)所立。
一、澄渚古村
千年澄渚,人文荟萃。诞生了闽中首位进士的唐代九牧林氏;东渡扶桑,饮誉日本的元代雕版家俞良甫;“甲科世第,七叶联芳”的俞氏宗族;凡此总总,无不彰显着澄渚浓郁的文化底蕴。而今,穿过旧时居第的澄渚后人,仍能感受到魂灵里翻动着的永不寂灭的滚烫血脉。
古桥人家,澄溪林韵。澄渚的眉目,就好似这弯弯的石桥,一头架着乡愁,一头连着思念。
伫足在岁月长河里的宗祠,素来缄默不语,凭栏独立。只有那一幅幅红色的对联,年复一年地,在轻哼着老去的民谣。
绕经今澄渚小学,路旁五大碑刻石碣挺立在葱郁灌木中。中间“俞氏世家”石刻乃明代书法家陈献章所书,两侧“耕云”、“钓月”二石刻乃南宋朱熹因慕绍兴年间澄渚人文炳蔚前来访友讲学时所题;外围“寿山”、“福水”二石刻同庙前“澄渚”石刻一样,亦乃邑人俞钊所题。诸石碣历数百年而愈显雄浑苍劲。
居住在院墙内的老人呀,拄着拐杖晨昏往复地在青石板上敲着;放学归家的孙儿,甩开半个儿高的书包,撒着娇儿嚷着老人诉说过去的故事。
遽然而至的水泥沥青,围着这个村落日夜不停地轰鸣着;檐下的家燕,啁啾着飞离了越发坚硬的巢窝。
犹记得儿时,把自己安放在窗明几净的小屋子里,手里捧着残破的老黄书,双目失了焦距地望着院外的电线和桂圆树,一坐就是大半日。
堂前屋后的广袤树林,绕着几块翠碧的小池塘一直绵延到远处的三山。那里,驻扎着一个武警部队。每天早晨六点,特别是新兵入伍的前几个月,都会响起激昂豪迈的出操音乐,伴随着西天尾中学的广播早音,汇成一曲萦怀难消的歌儿,她的名字,叫做“梦里稚音”。
多少次走在村道上,抬头顺着飞檐的鬓角直眺苍穹,我不知道那头是已经消逝的过往,抑或是还未拥抱的未来。
挑着一肩担儿,吆喝着卖虾米的矮个子大叔,已经不再从门前经过;在门环上挂着袋儿,挨家挨户派送牛奶的大婶子还在继续奔走着,只是很少能迎面碰上;那些收破烂的、衣服上沾着鸡毛鸭毛的大妈们,偶尔会听到在门外叫唤几下,但很快就会被车轱辘声湮没下去。只剩下那个卖猪肉的大叔,每天八点许,骑着三轮车挂着小喇叭,吱呀着在这段凹凸不平的路上走走停停。
八闽首座官学“梯云斋”,于中唐建起,至南宋复兴。其与闽中首位进士林藻,同其六弟林蕴在唐大历年间创办的澄渚书堂及郑氏三祖于唐贞元间开办的广化寺湖山书堂相辉映,成为中唐闽中地区的文教中心。自此,钟灵毓秀,人文鼎盛。
梯云斋庭院前那口据说会启人智慧的“慧泉井”,千余年不干涸,伴随着一代又一代的学子明经、进士及第。十数年前的每日清晨,村中巧妇还会夹着搓衣板到此捣衣洗褥。如今,井口青苔滋长,井内蕨类蔓延,行色匆匆的路人是否还会搬个小板凳,摇着老蒲扇在此倾听她跨越千载的低语?
宅门前的石墩,像极了一只被定住身子的蜗牛。小时候,不怕脏的小伙伴们或抱着、或坐着,或横腰躺着,围着这一块小小的领地流连不返就是那些年无可替代的童趣。
藏在雕梁画栋中的细腻情怀,如石墩般渐渐无人问津。那些精致的笔触,消弭于滋生她的乡村土壤里,被喧嚣的城市赋予新的含义,在一段段磕磕碰碰的旅程中,找寻着新的归宿。
二、澄渚老屋
岁月的侵蚀正不断加快着步伐。旧厝旁的新房已然不顾多少美感,而被推倒的土坯无法再重立。阳光打在四四方方盒子的外墙上,天阙的影子斑驳了褪色的砖瓦。
前来采风的摄友,端着脚架在堂前穿梭来去,凝神捕捉着每一丝空气中游离的历史片段。我告诉他们,在这处前承乌石九牧祖祠、后接庙前梯云斋的陈氏聚居地,曾经可谓是澄渚的教育中心,而这里在现代也走出了许多达官显贵,其中不乏政府领导、高校教授以及文艺名流。
堂外不大对韵的褪色门联和里间依然艳丽的红色对联,好似被土墙阻断的新旧世界。
围墙上疏影幢幢攀爬的植被,犹如千百年来不曾断了窥探念想的登徒子。清风一娇叱,便被唬得弯下了脖颈。
每逢暑假,无处可去的发小们,围绕着满村的老屋子乱窜。找到一处被弃置的角落,做贼般心虚地卸下几个土砖头,围着枯枝残叶,再拿出田地里刨出来的红薯,流着哈喇子烤起了地瓜。至今回想起那个味道,都会对端在身前的美食们意兴阑珊。
顽强的桔子树,借着墙上的土壤扎下深根。是谁,在这里播下一粒种子,让她自小沐浴着文明的阳光,为历史的雨露所浸润?又是谁,茁壮地成长着,如桑如梓地依偎着这寸热土?
旮旯里的旧时景致,亦无法幸免于难。那些牛皮膏药,如藓苔丛生,不辨妍媸。
风雨飘摇中的俞里古建筑,成了囤积杂物、柴火的所在。敦叙堂里追逐嬉闹的小人儿都已经长大成人,每逢元宵夜他们都会摆棕轿在堂前跳傩火,之后在这里“抢厅前”,看哪一组能从起跑点架着棕轿最快跑到敦叙堂前,倒好似要追赶上童年的那个自己。
若能归去,我愿在某个疲倦的午后独坐厅内,看着雨滴从屋檐滚落,吧嗒吧嗒磕在天井的杂草上。当此时,路边一袭清风拂掠,漫进石缝中,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就好像有精灵在庭院中欢快地跳跃着。
愈来愈多被废弃的民居,藏在花树的盘绕之中,彼此纠缠,难分你我。任我疾呼,也不再有慈眉善目的阿嬷循声望来。
在即将跨入新世纪前,村民建绿荫亭时重修了明嘉靖时创建的庙前桥。前头十米处的梯云斋已供村老人协会使用,整片广场被两株延寿数百年的“龙凤榕”所庇护。记事以来,在广场理发店里一直剪着一块五的短发,直到高中毕业。古桥摆渡已退出记忆舞台,只在每年荔枝丰收时有村民划着船儿沿岸采摘。
三、乡间小道
一条条匍匐在先民脚下的青石路,逐渐被近处的水泥大道所取代。偏安于一隅的旧日澄渚,只消轻轻迈过大桥头,便和国道福厦段连接上了。遥想就学时村里修路,我竟徘徊在希望摆脱泥泞尘埃与害怕失去鸟语花香的趑趄中,倒有几分痴傻的“强说愁”。但当刻着“澄渚修道一朝事,芳名存世万古流”的石碑立了起来,当背着书包的身姿任性地在澄渚新路上雀跃时,多少烦忧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澄渚各自然村间的脉络,渐次地清晰又模糊开来。东临漏头村的东黄,西接碗洋村、龙山村的俞里、庙前,南靠福厦路的庙前、水流利、半路店,北倚后黄村的下郑,都即将迎来新的机遇和挑战。作为连通城涵的一个纽带,如何借着“幸福家园”试点镇的春风,凝聚散于各自然村的文明残片,拼出一张翔实又不乏古朴的蓝图,是摆在澄渚村跟前的一大要任。
蜿蜒的村道连接又阻断了庙前的古文物和俞里的古建筑,慕名而来的摄友在啧啧称奇之余又不免扼腕喟叹。澄渚绝不缺乏浓厚的历史,她只是在旅游文化面前暂时迷失了方向。她迫切需要更多的关注,以及保护。
走在每一条村道上,我们都可以捕捉到岁月在此逗留的痕迹。近年来,澄渚村通过开展乡村文化节、举办新春茶话会、编撰发布《澄渚人文》等方式邀请群贤、集思广益,得到了上级文化部门以及区、镇两级党委政府的大力支持,省里的文艺界人士以及市里的人大委员、政协代表多次前来调研,也为澄渚的明天打开了一扇文化天窗。
也许,澄渚的发展依然滞后于隔壁的后黄村,甚至落于新宠龙山村之下。但她在我眼中的面目,却越发地清澈、安然。这里的每一个拐角、每一寸格扇,都曾在我的生命里划下一个音符,谱写着美轮美奂的舞曲。
听人问起时,我会自豪地道出我的家乡。我愿意让更多的人来接近她、了解她,进而爱上她。求学在外,每次回家时,路遇那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我都会自然真挚地展露出我的笑容。那些勤劳而朴实的同胞,一如我的父母,善良而诚恳。
我还是会在熟悉的石板路上,恣意忘我地奔跑着,一路敲着石阶前去同亲人拥抱。
阳光洒下,我想定格每一个被投射在巷中的树影,这样的画面让我拥有了沉静的力量。
我期望着某一年,携三两好友,坐在祠堂前细数澄渚的四季,不论五冬六夏,犹自七拉八扯。当这片土地已化作我的本能,我就是她体内流动不歇的血液。
也许,在我描述里的澄渚,犹如“敝帚画出的西施”。如果你想在暮鼓晨钟里与一个真实的澄渚撞见,请带上你的诗情,到此来一场穿越之旅。
旅游小贴士
澄渚村自驾路线:莆田市区-荔城中大道-东圳西路-东圳东路-八二一北街-城涵西大道-城涵东大道-无名路-澄渚村,全程约14公里28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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