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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们为什么读科幻?——对话中国著名科幻作家韩松
2019年05月10日 06:14:54 来源: 浙江在线 记者 严粒粒

  浙江在线5月10日讯(浙江在线记者 严粒粒)在2019年春节电影《流浪地球》成为现象之前,同名小说早在2008年就已经出版;上世纪初,鲁迅已经翻译西方科幻小说《月界旅行》,然而,如今提到科幻文学,大部分人知道的仅限《流浪地球》《三体》。

  过去很长一段时间,科幻文学一直存在“圈内无人不知,圈外无人知晓”的“出圈”难题;以后,科幻文学还会是距离文学最远的文体,它的读者还会是距离普通人最远的那群人吗?

  今年,适逢国际天文联合会成立100周年、人类首次登月50周年。日前,在浙江图书馆,被称为中国科幻“四大天王”之一的韩松为读者展开一场剖析—— “今天,我们为什么读科幻”。

  在韩松冷峻的眼神和冷静的阐述中,这个看似不过作家们“自扫门前雪”的议题,很可能关乎着我们共同的现在与未来。

  预见 现实问题的解决方案

  科幻文学反映着现实,同时也映照未来。只有在技术革命时代,预测未来才能成为一件具有实际意义的事情。

  “科技从哪里来?”韩松抛出了一个问题。

  人类的刻苦钻研、社会发展的需求等等,或许是解答的一种方向。身为作家,韩松想法则相对简明:“20世纪以来的所有科技,几乎都诞生于想象。”

  200年来,科幻文学一次次扮演“预言帝”的角色。1984年的《神经漫游者》,预知了类似谷歌眼镜和黑客技术的科技;1961年的《2001太空漫游》,提出了绕地通讯卫星的设想,和一种与现在的平板电脑相近的电子设备……

  想象力的边界一旦扩张,湖泊可以看见沧海,青蛙就能跳出枯井。看科幻,是开发对未来的想象力,是增进对未来的理解力,还为未来可能面临的问题提供了解决方案。

  中国“赛先生”在世界科学史上起步较晚,曾经一度落后于欧美。直到20世纪初期,年轻的鲁迅才将《月界旅行》等科幻小说翻译至中国。“故苟欲弥今日译界之缺点,导中国人群以进行,必自科学小说始。”这句常为中国科幻界所乐道的名言,是一代文豪为科幻文学的重要性在站台。

  在韩松看来,社会发展的落后与人们对精神世界的追求不足不无相关。“过去,在中国一度陷入回望过去的循环时,世界已经不断向前推进。我们曾经在别人关注海底两万里世界的时候,却在关注金钱和权力。”他相信,正视科幻文学,能让我们“睁眼看世界”。

  讲座中,韩松还特别地提及浙江。根据他所做的释义,这看上去并不是因为他在对科幻文学侃侃而谈时的双脚,是站在浙江图书馆的台上。

  “浙江是一个具有科幻思维的地方,她开放、包容、冒险,不设禁区,能够让各种奇思妙想落地。这里的民营经济之所以发达,因为许多经济上的改革和试验都从浙江开始。”

  作为一个善于前瞻的探路者,在时代与技术相伴前行的路上,浙江被他比喻为“中国科幻的发动机”。从早年的鲁迅,倪匡,到中坚力量叶永烈、赵海虹,再近年攻读中国首个科幻博士的姜振宇,在科幻文学领域,浙江人始终占有一席之地。

  未来的一切, 正起步于现在。

  “我们可以发现身边的流行都在快速过时,仿佛未来正在入侵现实。想了解中国的未来,应该读中国的科幻。”韩松鼓励更多读者成为科幻的读者:“今天的科幻也许就是明天的现实。在我看来,‘一带一路’构想的提出,就是一个真实的科幻现场。”

  审美 科技时代的神奇艺术

  不久前,我们成为历史上第一批看见黑洞真容的人类。但对于黑洞的样貌,人类从来没有停止过想象。

  在真实的照片出现之前,公众对于黑洞的视觉认知,基本出于电影《星际穿越》中模拟的理论模型“加间塞亚”。它看上去清晰、巨大、明亮。有人甚至因为理论黑洞太过震撼,而对仿佛蒙在雾中的真实黑洞表示出了“失望”。

  科学即艺术。丰富的想象力,让科幻作品与其他文学体裁相比,有着与众不同的审美。在韩松看来,“超乎现实的想象”恰恰就是科幻文学的优势。“它是一门创造神奇的艺术,能让我们看到现实中不可能看见的大场面。”

  同时,科幻文学也并不是无端的想象。它是伴随现代科技蓬勃发展而产生的一种文学样式。

  真正的科幻小说始于18世纪后半叶至19世纪上半叶的西方工业革命之后。1817年春,英国诗人雪莱的妻子玛丽·雪莱写就了《弗兰肯斯坦》,这部 “人造人”题材作品标志着现代科幻小说开始登上文学舞台。

  生于20世纪60年代的韩松,认为巨大的科技变化发生在1978年之后。“过去,家里能和科技搭上关系的只有两样东西:一个是电灯,还常常停电;一个是收音机。”在此后的每一年里,他无时无刻不在感受生活中无处不在的技术更迭。

  近年来我国科技发展的惊人速度,为科幻文学创作提供了素材和土壤。“中国天眼”FAST、领跑量子通信的中国“墨子号”……在多次对天文台的访问中,韩松惊叹于国家投资数十亿元购置天文设备的魄力和能力。

  文章合为时而著。韩松感叹,当下几乎是创作、阅读科幻作品的最好时代:在“世界已经进入科技之战”的今天,“生活中没有科幻才不正常”。

  思考 科技未来的忧患意识

  讲座当天,中国科学院国家天文台研究员、黑洞及其高能爆发现象研究小组首席科学家苟利军也是嘉宾之一。活动的后半段,主办方安排了苟利军和韩松共同回答现场观众的提问。

  记者在互动现场观察到了一种具有深意的有趣反差:在这场需要提前抢票预约的讲座上,大部分听众由“家长+孩子”构成;大部分提问由孩子向苟利军提出,全部有关“黑洞”,仅有一两个成人向韩松进行了有关“科幻意义”的深度思考互动。

  科幻究竟为谁而著?读科幻文学对实际生活有什么实用性价值?

  一方面,韩松认同科幻文学就是某种意义上的儿童文学,相信“儿童和科幻作家一样,都是最有想象力的群体”。美国科幻大师阿西莫夫曾说,儿童应尽早阅读科幻作品,不能晚于11岁。为了鼓励儿童尽早开始阅读科幻作品,韩松还与刘慈欣联合选编了科幻故事集《给孩子的科幻》。

  另一方面,韩松更强调“科幻文学也是一部成人的神话、成人的寓言”。他认为,不管是关注外星球或者身边场景,科幻作品“一定会关注到人、关注到社会的传统以及人类社会和物种命运的关系。”人文,始终支撑着科幻文学的内核。

  每一枚硬币都有两面。科幻文学提醒人们,科技是一把双刃剑,为人们发出反乌托邦的预警。

  这也是韩松所著科幻作品的特色所在。新华社新闻人的职业,让他不断观察周围、思考现实,并发出反问。比如,他的作品《驱魔》“预言”在二十一世纪中期,人工智能将接管医疗卫生行业。看似人人长寿的乌托邦世界危机四伏,失控的人工智能甚至认为治疗病人的最好办法就是干掉病人。

  他在一次访谈中说,科幻作品的预警作用正是科学精神的一种体现。韩松认为,我们质疑的不是科学本身,而是唯科学主义。

  同时,韩松的科幻写作很多来自于他的日常观察。他的代表作之一为《地铁》,事实上,他有段时间5点钟就要出门,坐第一班地铁到单位,到了就开始工作。他在《地铁》序言中说:“一个人走进地铁后,才发现这个地方是如此的多样及复杂……”

  在演讲的最后,他说:“科幻和哲学是有些相似性的,科幻小说最大的魅力是把技术当成艺术,用这样的表现手段来表达对人本身、对宇宙本身的思考。”

  韩松寄望科幻小说不仅是作者的思考,也能成为读者的思考。

  韩松

  摄影:闫雨婷


  1984年至1991年就读武汉大学英文系、新闻系,获文学学士学位及法学硕士学位。1991年进入新华社,历任记者、《瞭望东方周刊》副总编辑、执行总编辑,现任新华社对外新闻部副主任兼中央新闻采访中心副主任。

  他也是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科普作家协会会员。已经出版小说等著作十余部,多次在海内外获得大奖。第八届全球华语科幻星云奖最佳科幻/奇幻作家奖得主,与刘慈欣并列。

  部分作品:

  《宇宙墓碑》,1991年首届世界华人科幻艺术奖科幻小说首奖

  《天道》《没有答案的航程》《深渊:十万年后我们的真实生活》等多篇小说获银河奖优秀作品奖

  《再生砖》,第二届全球华语科幻星云奖最佳短篇科幻小说奖

  《高铁》,第四届全球华语科幻星云奖最佳长篇科幻小说奖银奖

  《驱魔》,第八届全球华语科幻星云奖最佳长篇科幻小说奖金奖

标签: 科幻文学;科幻;科幻小说;浙江;流浪 责任编辑: 汪江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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