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科大少年班的宿舍。
浙江在线9月20日讯(浙江在线记者 詹丽华 见习记者 俞任飞)虽然考上了,但直到去中科大少年班报到前,对于王哲的未来,他的父母仍有分歧。
在妈妈的设想里,她更希望儿子能如常参加高考,去北大、清华;而爸爸在经历了少年班的严苛选拔之后,觉得机会来之不易,不该放弃。
中科大少年班最初的“光环”,来自宁铂、谢彦波、干政等一批少年大学生,在当时的时代背景下演变成一场全国性的神童热。
受热潮影响,继中科大之后,全国有12所大学先后办起了少年班,在招生过程中逐渐陷入了低龄化、偏科化的误区。
上世纪90年代以后,受困于教学成本、生源质量、学生心理素质等原因,各校又纷纷停办少年班。也由此引发了对“超常教育”的持久争议。
如今,全国仅剩中科大、西安交大与东南大学仍开设有少年班。
少年班到底是不是一个“最优”选择?到底有没有价值?经历过的人应该最有话语权。
改变:早出人才、快出人才的初衷调整
在中科大少年班学院一楼门厅,悬挂着少年班往期校友合影,从每期的合影人数,大致能看出少年班学生规模在上世纪80年代末至90年代中期经历过一波增长,而后趋于稳定。
“那时候中科大少年班对我们来说就是一个‘神’一样的标识,能考上确实是非常(值得)骄傲。”闵万里,阿里云人工智能首席科学家,中科大少年班1992级学生,入学那年14岁。“高一的时候参加了数学竞赛,得奖后在寒假去中科大参加集训,被老师苏淳教授推荐报考少年班。我们班上还有13岁入学的同学,大家(年龄)都在13~15岁。”
与现在不同,当时中科大少年班是五年学制。“少年班的教学方式是狠抓数理基础,不指定专业,到了大三下学期请学生自己选专业。”闵万里说,他至今仍特别感恩当年打下的数理基础。
毕业20年,每次提到他的教育履历,中科大少年班总是很“抢戏”,尽管此后闵万里去了常年位列各种大学排行榜世界前十的芝加哥大学继续深造,但在外人看来,都不如“少年班”的求学经历更能证明他的“天才”。
闵万里并不认为自己“天才”,或许少年班的学生里有“天才”,但对大多数学生来说,“天才”是一种过誉的形容,甚至是对他们努力的否定。
在他看来,少年班最宝贵的是在超常教育领域实践积累了很多有益经验,知道如何对学生个性化因势利导,并鼓励批判性思考。这些让他至今受益。
少年班学院院长陈旸在此前接受媒体采访时提及,中科大少年班能维持至今,经历了相当多的转变。“如果说少年班成立初期,我们的初衷是早出人才、快出人才的话,那么如今,我们更希望探索一条高等教育大众化背景下的精英教育模式。”
妥协:不再过分限制年龄的创新班出现
2010年以后,在少年班30余年办学经验的基础上,中科大在秉持以往特色招生选拔模式的同时,逐渐放宽了年龄限制,在“少年班”之外又开办了“创新试点班”。今年即将读大三的王昌煜是创新班学生,他告诉记者,学院针对创新班与少年班的学生,开设的课程、授课老师都基本一致。也就是说,除了年龄外,学校在教学资源上对两个班的学生是“一视同仁”的。
王哲高中班主任黄强说,当初他听到这个消息,就有了一些推测。“现在的学校,往往更乐意把尖子生送去清、北,而中科大新推出的创新班则是与少年班同时在高二招生。”这种做法,一是为了避开清、北的“围剿”,二是把提前入学作为它的最大卖点。但在黄强眼中,这多半也是出于生源考虑的无奈之举。
占到整个少年班学院人数四分之三强的创新班,不再将年龄作为限制,从中也可以看到中科大少年班在教学理念上的转变。
选择:少年班毕业生不少活跃在商界
中科大少年班学院大四毕业生陈楚白,即将去美国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化学专业硕博连读,对于自己的求学之路,他说是“意料之外”:最初没想过要上中科大,去了少年班学院他没想过要出国。
“大二以后,很快进入了实验室,开始专攻科研。”陈爸爸说,少年班学院的老师很严格,所以也有学生会挂科。事实上,每年都会有少年班学院的学生因为课业等原因选择退学。“少年班里确实有一些理解力超群的天才,但大部分人依靠的还是后天的努力。像楚白在科大,从周一到周日,每天都要忙到晚上十一二点才睡,四年下来,连近在咫尺的黄山都没去过。”
“其实我和他妈妈比较现实,当时想让他选金融、管理或是中科大的3+2项目,在国外读个硕回来,好找工作。我们觉得做科研又辛苦又清贫,但楚白说谈钱太俗,他想做学术。”陈楚白同时收到了伯克利分校、布朗大学等三所大学的录取通知,学费全免,每年还有3万多美元生活费。最后选了伯克利分校,8月初已去就读。
看起来,陈楚白走的每一步都有偶然的成分,但归纳起来,他的求学路径在中科大少年班学院里非常典型:奥赛出成绩——被少年班学院录取——专攻科研——出国深造。
陈爸爸说,楚白的同班同学里,三分之一以上选择了出国求学,还有三分之一选择保研去了国内各大知名高校与研究所,高达80%的学生选择了继续深造,直接就业的属于少数。
中科大去年曾做过统计,过去38年里中科大少年班共毕业超过3400名本科生,约90%考取国内外研究生。毕业十年后的学生中,有超过200人成为国内外名校和科研机构教授;另有55%投身于企业界、19%活跃于金融界,在世界500强任职者达到35%。
用陈楚白的话来说:“大学为我们提供了平台,在这个平台上,你的能力,决定你有多少种选择。”
这苗,到底拔不拔
跟浙大文科资深教授史晋川说起“少年班”的话题,他忽然问我:你怎么看超常教育?
这位77级大学生的同学里,也有几位“天才少年”,比如他的同班同学、现任浙大副校长罗卫东,上大学时也未满15周岁。
“‘少年班’是选拔能力超常学生的一种方式,这我是赞同的,但要不要独立成班?我认为值得商榷。”史晋川说,以他亲身经历来看,真没有独立成班的必要,“77级大学生的生源算是历届里包容性最大的了吧,年龄跨度相差十几岁,一样相处融洽。那时候请卫东帮我们传情书,摸摸脑袋,他开开心心就去了,现在想起来都还是很美好的回忆。”
如果需要特殊照顾、资源倾斜才能培养出人才,教育失之公平,又怎么证明这些学生具有“超常能力”?
包括中科大少年班在内,国内对能力超常学生的培养基本是依靠“加速”来完成。
这至少说明,12年制传统教育是有很大弹性空间的,未必适合每个学生。
超常教育有没有问题?有。但问题不在于它是否有存在的必要,而在于它还不够完善,比如有不少评论认为少年班是“拔苗”班,未必有利于孩子成长。
史教授最后说,人生漫长,何处不可学,顺其自然吧。
用陈楚白的话来说:“大学为我们提供了平台,在这个平台上,你的能力,决定你有多少种选择。”
看浙江新闻,关注浙江在线微信
凡注有"浙江在线"或电头为"浙江在线"的稿件,均为浙江在线独家版权所有,未经许可不得转载或镜像;授权转载必须注明来源为"浙江在线",并保留"浙江在线"的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