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这串盲文是什么意思吗?
这是 “你好,潮新闻”。
“盲文就像一种猜谜游戏,通过将声母、韵母拼在一起,来组成完整的汉字。我用了两个多月时间才学会。”7月3日,浙江特殊职业技术学院学生申诗雨告诉潮新闻记者。
申诗雨6岁失明全盲,9岁尝试重新上学。她经历了3年的适应,重组了自己对于世界的认知,这其中也包括盲文。
如今在公共场合,扶梯口、电梯按键上、药品盒上、指示牌上……渐渐地可以看到,越来越多的盲文出现在日常生活中。
在无障碍环境建设法颁布一周年之际:在快速发展的数字时代,让一位视障者毫不费力地阅读,我们还能做什么?
2024年国家通用盲文技能邀请赛现场。主办方供图
更高效无误的学习工具
6月中旬,2024年国家通用盲文技能邀请赛在浙江杭州举行,来自全国30个省(自治区、直辖市)55所特教学校的110名盲人学生以及健视教师,进行了两天关于盲文应用技术以及相关知识的比拼。
“数字化、智能化确实给视障群体带来很多的方便,但在深度学习方面,盲文具有不可替代性。”中国残联理事、中国盲人协会主席李庆忠提到,在一些复杂的学科学习中,比如化学符号、数学公式等,是无法用音频的形式来准确表达,“更何况,盲文的读写效率以及学习的专注上,远高于听读。”
尤其对于低龄的盲童,要从小培养的他们的学习习惯,“孩子在盲文摸读的过程中,也在进行思考,更可以反复寻找文章中不同的内容、去回味,有利于加深学习印象。”
2024年国家通用盲文技能邀请赛现场。主办方供图
无障碍环境建设法作为我国第一部无障碍环境建设的专门法律,聚焦信息无障碍建设进行系统性的规定。
在第三章“无障碍信息交流”中,国家鼓励图书、报刊、药品说明书等配备有声、大字、盲文、电子等无障碍格式版本。
我们欣喜地看到,在信息无障碍建设过程中,随着智慧化、数字化应用的不断发展和优化,智能手机、点读笔、AI助盲设备以及各种专为视障者设计的软件客户端都扩展了视障者获取与交流信息的渠道,新科技成为了他们的“新眼睛”。
申诗雨日常也会接触视音频,使用科技产品,但他还保持着阅读纸质书籍的习惯,“看书我可以控制学习的速度,对于不理解的内容可以重复学习,而视音频可能一个分神,很多内容就过去了,也不会想着回头再看看。”
除此之外,申诗雨说,同他人交流时像数字、表情包之类的特殊符号,无法直接转录语音,最终还是需要通过盲文书写表达出来。
为了更方便的阅读,申诗雨还办了一张中国盲文图书馆的借书卡,通过线上渠道、客服电话,借阅盲文书,“盲文,让我重新‘看见’书本里描述的精彩世界。”
此外,盲文能更大程度上确保视障者生活的自主性与私密性。
盲文和所有语言一样都可以被个性化使用,写下盲文一方与阅读者之间能够达成直接的交流,不论是阅读一封盲文信件,或是利用盲文标记、查找个人物品,使用盲文都可以让视障者更容易感到安全和自如,也使他们在简单的生活场景或私人行为中有“不依赖电子设备”的可能。
更平等参与社会的机会
“在小区、商场内部的时候,导航软件就失效了。”作为一名钢琴调律师,蔡琼卉时常需要出入陌生的小区,寻找对应的单元楼,并前往相应的楼层,这个时候就需要依靠盲文的指引了。
“在电梯的按键上,楼梯的扶手上,指示标牌上,都应该设置盲文,方便我们摸索。”不到必要时,蔡琼卉其实也不爱麻烦人,“实在没有盲文的情况,只好问人,但要是没有人路过,那就麻烦了。”
除了工作和弹琴,蔡琼卉最爱做的事就是读书,“和明眼人一样,我们也能从图书馆借书,不过都是盲文书。”浙江图书馆,就是蔡琼卉时常借阅书籍的地方,“听说新落成的之江馆,还有专门的无障碍阅览区。”
浙江图书馆的无障碍阅览区,位于之江馆的一楼,四周书架上摆放着小说、期刊、专业书籍等各类盲文书。
不过盲文书,比正常的书籍更大、更厚。比如贾平凹的《秦腔》,原本就一元硬币厚度的小说,翻译成盲文书,是整整四大本。
据相关购物平台显示,500张A4的盲文书写纸200元左右,这意味着一本盲文图书成本是普通图书10倍以上——对蔡琼卉们来说,显然借阅是最有效、也是最划算的方式。
四大本厚的《秦腔》。潮新闻记者 盛锐 摄
“我们馆藏盲文书逾6000册,期刊约1500册,可外借便携式盲人听书机300台。”浙江图书馆的工作人员介绍,每年新出版的盲文书大多为教辅材料,休闲娱乐类、文学类等相对偏少。
自2011年开始,浙江图书馆依托馆藏文献,利用盲文点显器、汉盲刻印机、盲文刻印机等设备自行打印制作盲文书,并经专业志愿者校对后对外借阅,满足了视障读者更广泛的阅读需求。此外,无障碍阅览区还配备了台式电子助视器、远近两用电子助视器等设备,方便不同视力等级、不同学习模式的视障人士阅读和学习,“不过,视障者更多还是喜欢借阅,通过邮寄减少路途上的不便。”
浙江图书馆之江馆无障碍预览区。潮新闻记者 盛锐 摄
浙江图书馆之江馆无障碍预览区。潮新闻记者 盛锐 摄
今年4月23日世界读书日,一场别开生面的“视障阅读马拉松”在浙江图书馆举行,蔡琼卉也参加了。当天读的是毕淑敏的散文集《世界如锦心如梭》,“虽然我们没法去世界各地旅游观光,但通过作者细腻柔和的笔触,我们仿佛身临其境。”
近年来,随着无障碍环境建设的深入推进,重新被“看见”的盲文也嵌入了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
2021年,中国残联、中央宣传部等多部门联合制定了《第二期国家手语和盲文规范化行动计划(2021-2025年)》,目标到2025年,全国招收听力和视力残疾学生的特教学校(院)普遍使用国家通用手语和国家通用盲文。
今年5月20日,浙江省首份盲人结婚誓词,在杭州市上城区婚姻登记服务中心推出,进一步增强视障群体的结婚仪式感。
据央视报道,15名盲人考生使用盲文试卷参加了今年的高考,而从2014年6月7日教育部门首次提供盲文试卷以来,已有80位盲人考生因此受益。
……
正如中国残联理事、中国盲人协会主席李庆忠所说,“推广国家通用盲文对于视障者来说,不仅是权益的尊重,也让他们有了平等参与社会生活的机会。”
盲文书。潮新闻记者 盛锐 摄
更需要被“看见”的盲文
盲文可以应用于生活中的一切物品,现实是,视障群体是被市场长期忽视的群体,他们的需求需要被看见。
“现在很多的软件,其实在底层设计之初,并没有考虑到我们的需求。”盲人有声演播者杨姝,就遇到过诸多的麻烦。比如在购物的时候,付完款总会跳出来一个积分界面,“过于复杂的界面,通过读屏软件我始终无法找到返回按钮,只能通过‘杀’掉软件进程,才能开始新的一次购物。”杨姝说,现在很多企业很重视信息无障碍建设,也时常会根据视障者的反馈去更新,但底层逻辑没变,有的时候要是程序员没注意,一更新、一迭代无障碍的功能又没有了。
杨姝每天上班最害怕的就是坐电梯,虽然每个电梯按钮上都有了盲文,却很少有楼层语音播报,“每次电梯一停下来,我就得问问周边人,到几层了,也怪麻烦的。”
盲文的设置也一样。有的视障者去银行ATM机取钱的时候,会发现键盘上的盲文有误;摸索到扶手,才能发现扶手上标记的“扶手”盲文……在杨姝看来,现在很多的无障碍适配,都是从明眼人的角度出发,总会少些什么。
“在信息无障碍建设上,如同盲文的设置一样,更应该考虑残疾人的真正需求。”北京市社会科学院副研究员王鹏建议,国家应该以需求为导向,出台专门法律法规和标准来规范公共设施的无障碍设计,同时加强对社会大众的无障碍理念宣传和,营造一个更加包容无障碍环境。当然,随着人工智能、虚拟现实等数字技术的不断发展,王鹏期待有更多的企业自主参与到无障碍技术的研发和应用中,探索更多创新的无障碍解决方案,让残疾人的生活更加便利。
但我们相信,技术不会取代盲文。盲文是视障者认识世界的重要工具,它无需被“看见”,正如同我们需要看见并理解视障者以及更多残疾人的真正需求一样,让盲文“好用”、让科技“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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