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戏曲，如何更青春

　　浙江在线3月26日讯（记者 沈听雨）这两天，一张张照片在各个戏迷群里传播：浙江音乐学院大剧院门口，热情的观众拿着越剧《我的大观园》的介绍手册和周边，以大幅海报为背景，露出灿烂笑容。这部戏开演后，来自全国各地的戏迷用这样的方式打卡，定格与越剧相遇这一刻的欢喜。

　　从新国风·环境式越剧《新龙门客栈》的出圈到《我的大观园》的开票秒空，越剧正为传统戏曲赢得漂亮的流量。越来越多年轻人被古老戏曲圈粉，成为“追戏人”。网络平台上，到处可见他们的观后感：“看戏看出了大片的感觉”“这唱腔太有韵味了”……

　　年轻人爱上戏曲看似“难以预料”，细究起来却在情理之中。

　　眼下，作为戏曲大省的浙江正着力打响“青春戏曲”品牌。省文化广电和旅游厅党组书记、厅长陈广胜表示：“这不是简单地向年轻人靠拢，而是要找到守正创新的平衡点，找到‘青春戏曲’的调性。这要求我们要在秉持传统韵味的前提下勇于突破，让戏曲更好地焕发青春，通过供给侧改革实现需求侧的青众化、新大众化。”

　　一

　　这些年，在保持传统内核的前提下，浙江戏曲界不断迈出创新的步子，有借助经典IP，也有自身原创。他们明白，戏曲艺术要传承更要发展，必须敏锐感知时代之变，创作契合时代需求的作品。

　　回顾历史，中国戏曲从来都敢于打破“规则”——

　　1905年，京剧名伶谭鑫培在电影摄影机前，主演了中国首部电影《定军山》；1962年，电影版越剧《红楼梦》颠覆了原有的戏曲演出与传播方式，一经推出就引得万人空巷……

　　再看越剧，自诞生之日起至今，创新基因贯穿始终——

　　无论是上世纪40年代袁雪芬以话剧为榜样在大来剧场的探索，还是尹桂芳、竺水招在龙门戏院的改革，或是上世纪80年代浙江小百花越剧团的新编历史剧《五女拜寿》，以及近几年浙江小百花越剧院推出的现代越剧《钱塘里》、沉浸式越剧《新龙门客栈》、新作《我的大观园》等，每一代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为越剧延展出更多可能性。

　　多位业内人士认为，现在这些戏曲作品能出圈，既有偶然性，也是长期积累的必然。

　　比如，创新理念的延续。戏曲人开始利用跨界融合、技术应用、场景多样化等方式，弥补传统戏曲在舞台视听效果等方面的局限，让传统戏曲更时尚、让舞台更具沉浸感。

　　比如，传播方式的破壁。短视频和社交媒体的碎片化传播，能迅速聚焦热点话题和人物。《新龙门客栈》一开始就因为“转圈圈”视频爆火成为“顶流”。如今，以陈丽君、李云霄等为代表的新一代越剧演员，不仅能在剧场上展现传统戏曲之美，更通过短视频等方式在剧场外和观众频频互动。

　　二

　　在戏曲界，那些唱念做打有绝活的演员被称为“角儿”。一个好的“角儿”，能让喜欢她的观众一次次走进剧场。

　　人才是艺术创作的生命线。从“越剧十姐妹”的宗师，到《五女拜寿》的小百花原生代演员，再到如今圈粉无数的陈丽君、李云霄们，都有着这样的魅力。

　　“越剧，不怕没有接班人。”浙江小百花越剧院副院长蔡浙飞说，百年越剧何以永葆青春？“小百花”何以每个时代都有破圈佳作？答案藏在一代代小百花人的坚守与传承中。我们始终把培养年轻人才视为重中之重，大胆启用青年演员，给予她们充分的舞台空间展现自我，这或许是传统戏曲打开未来的正确方式。

　　就像小百花和浙江艺术职业学院联合办学的“小百花班”。40多年前在“小百花赴港集训班”淬炼成角的茅威涛等艺术家，以及“08届”的陈丽君、李云霄等，都是这个班的毕业生。

　　在“小百花班”里，学员们既要接受“晨功暮课”的基本功训练，又要研习昆曲、京剧等多元剧种的审美精髓；既要在歌舞、话剧等艺术门类中汲取养分，又要通过“师承制”接续小百花的艺术基因。

　　这种培养模式，传承着小百花40余载的薪火。不久前，“19小百花班”学员在浙江小百花越剧院院庆之际，实现了立团之作《五女拜寿》的第五代传承，以“青春靓丽、满台生辉”演绎代际相传。

　　当青年演员羽翼渐丰、崭露锋芒时，小百花还践行"因人设戏"的培养模式，越剧《钱塘里》《我的大观园》等皆是为优秀青年演员量身打造。这种以“人”为核心的培养逻辑和创作理念，释放了演员的艺术个性，也为她们长远发展搭台蓄力。

　　陈广胜也提出，着眼于打响“青春戏曲”品牌，要大力构建艺术人才培养三级梯队，尤其要让优秀青年演员挑大梁，成为推动整个戏曲行业向前发展的重要力量。

　　三

　　传统戏曲需要流量。如今，小百花已经往前迈出了一步。但要看到，流量带来光环和戏迷的“留量”，也会带来争议，更需要后续用无限热忱和百倍努力来承接。

　　因为《新龙门客栈》出圈后，陈丽君曾有一段时间很痛苦。她说，那时候可能一天时间里，下午要演一场，晚上要演一场，中间还有五个采访，“感觉自己被掏空了。”为了不消耗自己，她大概有三个月时间拒绝了所有采访，希望有新积累后，再去面对公众。

　　陈丽君不止一次说过，她并不恐慌自己在未来某一天失去流量，她欣喜的是这些流量给越剧带来的生机。

　　很早之前，陈丽君受邀在一档综艺节目里扮演一位戏楼老板。在等待其他嘉宾录制时，她蹲在戏楼的一个阁楼里。录制到深夜，她所在的阁楼因为没有开灯变成了“小黑屋”。她说：“那时候我就在想，这跟越剧很像，都在等待着远处那一缕光亮。”如今，这束光到来，而她希望能让光尽可能停留久一点。

　　成效在显现。今年，戏曲类（越剧）专业省际联考中，浙江音乐学院报名人数较往年翻了一倍。这说明，越来越多年轻人对越剧产生兴趣，当它有了持续的受众基础，也在提升该艺术门类的人才吸引力。

　　还要看到，当更多年轻人成为“追戏人”，他们在积极参与戏曲作品的二次创作，扩大其影响力。细数近年来火热出圈的剧目，无不是经由大量观众二刷三刷甚至N刷、同时在社交平台上分享观看体验和推荐而“火”起来的。据统计，《我的大观园》自首演以来，网络平台的小视频作品以百位数千位数增长，其浏览数和传播量更是以亿计算。

　　这形成良性循环，也昭示着让戏曲更“有戏”的推动力——新的文化活力、新的艺术表达和传播方式，以及找到时代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