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董研究生毕业了

　　老董生活照

　　今年6月，52岁的董燎宇作为浙江大学法律系年龄最大的学生，拿到了梦寐以求的硕士研究生毕业证书。

　　在接受董燎宇成为自己的研究生那天起，导师叶良芳就认定，这是一个能让自己记住一辈子的特殊学生，除了年龄比自己大，重要的是他付出的努力，比小30岁的同学要多得多。

　　董燎宇是个癌症病人，12年前，在单位一次例行体检中，他被查出左肾细胞癌，当时医生判断，他能活过5年的概率只有7%。

　　在跟病魔斗争的这些年里，老董就是靠不停读书，分散自己注意力，而在他通过全国司法考试、拿到硕士毕业证的同时，癌细胞也奇迹般地被控制住了。记者 胡剑 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拿到浙大法律系研究生毕业证后

　　他想继续去北京读博士

　　这个月，董燎宇又有了新想法，他要继续去北京读博士，但这次，一直支持他的妻子不答应了。

　　6年前的全国司法考试，已经让董燎宇的身体疲惫到血糖爆表，之后3年的硕士求学，更像是“夺去了全身精力”。

　　“我不信奇迹会那么多，不想他把刚刚康复的身体再拿去冒险。”妻子顾伟红的心，一直悬着。

　　老董是海宁国税局经编分局的一名公务员，40岁那年，老董在拿到体检报告后，心里是害怕的，更何况医生给出了一份生命倒计时表：1年生存率30%，3年生存率20%，5年生存率只有7%。

　　这是一组残忍的数据，意味着距离死亡的日子，可以用手指头数出来。

　　“这个消息对我来说犹如晴天霹雳，拿着报告，我站在医院门诊大楼里，想到年迈的父母，年轻的妻子和幼小的女儿，想到要和整个世界永别，我哭了。”

　　于是，趁着“死”之前，老董想为当年的梦想再努力一把，“就算死，也要死在实现梦想的路上，那样才值。”

　　老董开始了一场自我拯救与续命的战争。

　　老董不愿意就这样离开这个世界，在他用意志力跟癌细胞做抗争时，他没想自己还能活多久，而是想着能在有限的生命里，完成深藏于心的梦想：成为一名律师，或者法官。

　　一边治疗一边苦读

　　法律本科学完了 病也控制住了

　　小时候，老董看过一部印度老电影《流浪者》，里面有法官审案的故事，成为一名法律工作者的梦想，也是从这部电影开始的。

　　“医生跟我说还能活多久的时候，我反而内心坦然了，多活一天，就相当于是上天赠送的，多出来的时间，就让它变得更有价值一些吧。”他开始读书，希望在离开世界前，进入梦寐以求的法律世界。

　　老董脑子里开始闪过很多人的影像，张海迪、海伦·凯勒等等，他们都是生活的强者，是英雄。

　　在单位准许他回家休养期间，他开始挑战一名癌症病人不可能完成的工作。

　　说着容易，做起来难，老董的抗癌之路漫长而艰辛。手术、生物疗法、中药调理、瑞能理疗等，痛苦常人无法体会，加上有糖尿病，增加了治疗难度，同时要面临巨额的治疗费用。

　　“这些像大山压在我的心头，不想是不可能的，但每天想这些也无用。后来，我索性不去想。”为了分散注意力，老董病床边，多了一堆法律专业书籍，“当病友都在长吁短叹，我却徜徉在知识的海洋中乐而忘返，常常挑灯夜战，病友甚至医务人员，都悄悄议论我是不是精神出了毛病。”

　　病床就是战场，病床也是课堂。

　　经历了5年治疗，老董的法律本科学完了，意外的好消息也来了：经复查，病情奇迹般的稳定，可以出院了。

　　本科到手又通过了全国司法考试

　　体内癌细胞竟然明显改善了

　　出院第一件事，老董报名参加了通过率只有10%的司法考试。

　　“我是癌症病人，40多岁的大龄考生，考前辅导班的老师委婉规劝我说，正常情况下，35岁以上考生很难过关。”老董说，自己连7%的生存率都通过了，还怕10%吗，“我想在有限的时间内，做一件能了却我心愿的事情。”

　　老师被说得感动了，破例收下了这个特殊的学生。

　　病还要治，司法考试的难关也要攻克，“死也要死在前进的道路上”。

　　老董回忆起那些苦读的日子——

　　夜深人静，我仍在挑灯夜读，累了稍作休息，过后继续做题学习。

　　那段时间，糖尿病的加重，让我很痛苦，血糖仪一度测不出血糖浓度，昏沉沉的脑子经常一边看书，一边在担忧：会不会某天晚上，我就这样趴在书桌上，再也醒不来？

　　就在这节骨眼上，我的母亲也因癌症离我而去，巨大的悲痛就像大海吞噬着我的心绪和生命。

　　我擦干眼泪走进考场，我要用自己的坚持和成功告慰天堂中的母亲：儿子没有倒下，儿子永远是在拼搏路上！

　　2012年，老董再次创造奇迹，通过了全国司法考试，获得了法律职业资格证书。

　　从一个普通的国税公务员转变为法律专业人士，老董的生活内容改变了许多，他成了一名法律界公益人士，当选为海宁法院的人民陪审员。

　　这样的快乐，似乎连身体里的癌细胞也被感动，体检中癌细胞的抗原物质明显改善，就像老董后来在日记里写的那样：“我收获了事业的累累硕果，也实现了生命中的浴火重生，凤凰涅槃。”

　　今年硕士毕业的老董

　　觉得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

　　2012年，女儿18岁，她看到了父亲与病魔作斗争的画面，被父亲的坚强感动。

　　“女儿从小成绩并不理想，初中最差的一次，在全班41个学生中，考了倒数第二。”老董说，当时他没责怪女儿半句，而是想着用自己的示范，让女儿进步。

　　女儿很争气，在那年的高考中，上了一本线，考入昆明医科大学。

　　老董也很争气，通过全国硕士联考，成功进入面试。

　　老董说，去浙大面试那天，坐在年轻的学弟学妹中间，感觉自己像个“怪物”，面试老师也觉得不可思议，但听完他的人生经历，当场同意收下这个浙大当时最年长的考生。

　　三年读研生涯是艰辛而又快乐的。

　　在浙大法学院的校园里，同学们都知道，身边有一个大叔级别的研究生，“我开始忘了病情，甚至忘记了年龄。”

　　今年6月，老董以一篇《醉酒驾驶的刑事责任分析》硕士论文，顺利通过答辩，拿到了硕士学位证书。

　　老董成了家族里学位最高的人。

　　这次，他又哭了，但跟12年前的泪水相比，不再苦涩，更多的是甜蜜。

　　老董说，时至今日，他觉得自己想说：“对我来说，从此世上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

　　老董这个奇迹

　　医生说，可能是梦想的力量

　　没办法用医学来解释

　　晏爱明是老董的主治医生，在过去12年里，他们从医生病人的关系，渐渐发展成了朋友。

　　晏爱明知道，12年里，折磨老董的除了癌症，还有糖尿病，“他说，参加司法考试那天，被糖尿病折磨得很厉害，考试全程手都是发抖的，没有强大的意志力，绝不可能完成。”但晏爱明理解老董的心情，他想尽最大的努力，帮他完成一生的“追梦之旅”。

　　以前电视节目里，有人说自己遭遇各种变故，但因为梦想坚持下来的故事，晏爱明不相信。但老董的奇迹经历，“让我不得不相信梦想真是有力量的，而这样的力量，没办法用医学来解释。”

　　尽管老董还想继续读博士的梦想，但妻子不得不阻拦，因为她不想丈夫再这么折腾下去。

　　“我想他健康地活着，不管下半辈子还有多久，只希望他能在我身边，读书花费的精力太大了，我舍不得。”

　　我翻了老董所有的微信朋友圈，最近一两年里，他晒了很多跟妻子外出旅游的照片，从他每一张照片里每一个微笑，都能收获一份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