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真班的毕业演出

　　浙江在线11月6日讯（浙江在线记者 石天星）这两天，正是高二高三学子学考选考的日子，焦灼的家长们一定有过这样的想法：读完高二直接考大学可以吗？

　　其实，已经有过这种尝试了。

　　2012年，浙大试点从浙江省刚结束了高二学业的新高三生中直招80人，进入浙大读预科。当时，全省近5000名学生报名，有效报名3500人，500人进入笔试， 200人晋级浙大竺可桢学院的综合测试，最后有77人入选浙大竺可桢学院启真班。他们中有49个男生、28个女生。

　　4年后，也就是去年，这77个学生全部毕业，大部分选择了继续深造。竺可桢学院2016届毕业生的平均出国率为40%多，升入世界级名校深造的总共22人，而启真班出国率接近70%，5人升入世界级名校深造。

　　但他们是启真班的第一届，也是唯一一届。

　　回到5年前，启真班的计划获得《浙江省教育厅关于同意浙江大学开展拔尖创新学生培育机制试点的批复》，并被写进《浙江大学2012年“拔尖创新学生培育机制试点计划“选拔实施方案》。根据这两个文件，浙江“原则同意”浙江大学提出的试点方案，该计划只针对具有浙江省户籍的学生”。

　　但是，该计划没有得到教育部批复，外界也担忧会引起更多名校效仿，导致提前“圈生源”，影响高中教学秩序。这也是为什么只招了一届学生就被叫停。

　　“启真班”的命名来自竺可桢学院副院长唐晓武的灵感。他说，启真班前期酝酿了两年半，自己就像个老师傅天天揉面和面，手臂也酸疼，腰也直不起来了，打算撒手，结果启真班计划启动了，馒头起蒸了。“我记得很清楚，2012年10月16日这天，77个学生全部坐进了教室，小和尚被请进来念经了。小馒头，是不是也像头光光的小和尚？”

　　唐晓武有点儿像个“老顽童”。他清楚地记得启真班每个学生名字、专业，一边热情地为记者提供帮助，一边乐呵呵地问道：“你真的想写吗？”

　　启真班的学生，至少三分之一有实力上清华北大

　　启真班中以来自杭二中的学生最多，有19人，第二多的是杭外，有8人，省内温州、金华、台州、宁波等大市各重点高中输送的生源都有。

　　在美国西北大学材料系读博士的金昱说，启真班是一个到处都是学霸大神的班级，学生都很有个性，而不仅仅是应试教育体系中的好学生。“有的同学在上C程课前就可以轻松写出复杂的程序，有的同学讨论的数学问题对我来说是陌生的，没有在教材里看到过的，有的同学在哲学课上提出的问题或见解是我从来没有思考过的。能看出来这些同学确实喜欢自己从事的领域，因为当谈论起各自领域的进展、发现和新闻，他们神采飞扬、青春意气。”

　　启真班金昱

　　被启真班同学称为“宋神”的宋础良，高中就读于杭外，数学天赋很高。据他自己回忆，之所以会报名参加启真班的选拔，主要是自己太懒了。“毕竟刷了两个月题就觉得活不下去的人，还是不太适合高考。”

　　宋础良说话幽默不着调，但听他介绍自己参与的哈佛大学的毕业设计研究项目，大概就会明白他为什么能轻松拿下麻省理工学院土木与环境系全奖博士的OFFER。

　　“我跟MIT老板汇报了自己在哈佛做的工作，包括—— ##以下是学术中的道貌岸然示范-->如何科学地吃屎（微生物移植疗法研究）、怎么让鸟更快地朝一个方向飞（群集系统的自适应控制）、如何数高维脑洞（拓扑数据分析）、为什么人口密度一定是非负的（平均场博弈论方程的定性分析）、肚子里的微生物要不要药丸 （生 态系统的结构可控性），我们的细胞是不是一枚赛艇（基因调控网络的通用结构）<--以上是学术中的道貌岸然示范##——以及自己写的一个维基百科界面（日均阅读三百次，感觉是自己的学术影响力巅峰了/(ㄒoㄒ)/），然后他挺满意。”

　　启真班宋础良

　　给启真班学生上了3年微积分课的浙大数学系教授卢兴江笑着说，如果让启真班的学生去走高考那条路，他估计班上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学生可以考上清华北大。“上了这么多年课，给这个班上课是最开心的！随便我讲什么，他们都能跟得上，还能提出问题挑战你，课堂非常活跃。”

　　启真班的学生为什么这么优秀？卢兴江教授是这样分析的：“第一是本身基础很好，因为不用高三、直接进大学，吸引了许多天才学生；第二个原因就是他们没有读高三，高三把学生变成整天做题的机器，把学生活跃的思维磨光了，甚至让他们厌倦了学习，进大学之后就只想放松……大学不能放松，一放松就完蛋，启真班的学生没有经历高三，进了大学之后很有主动学习的积极性，第三是集体氛围好，同学之间喜欢相互交流，进来时很内向的学生，出去时都变得爱与人交往、多才多艺了。”

　　启真班只招了一届，让浙大的教授们纷纷感到可惜。

　　没经历过高三的学生，进了大学还很活，求知欲旺盛

　　启真班制定招生条件时并没有瞄准竞赛生，所以才会出现5000人报名的规模，为选拔有创新潜质的学生，浙大将笔试设定在数学、物理、外语三门学科上，由担任过各学科高考命题组长的资深教授成立命题组，闭关多日后拿出了一套高品质选拔优秀学生的试卷。

　　“先要有学科基础，再谈综合能力。”唐晓武说，笔试之后的综合测试类似浙大竺可桢学院的选拔考试，除了考综合卷，还有文理工各学科教授做评委的综合面试和两轮外语面试，还有一场体能测试。

　　“启真班招的学生比高考招的学生更准。”浙大化学系教授李浩然本身就是个“天才”，才20岁就从浙大化工系本科毕业。他曾放言，如果让他给本科生上课，他只愿意给启真班上。“这种对比太明显了，没经历过高三的学生，进了大学还很活，求知欲旺盛，而经历过高三的学生好像都蔫耷了。”

　　李教授给求是科学班和启真班同时上普通化学，每周有一天专门在化学实验楼里等着给学生答疑，结果来问问题的学生里10个有9个是启真班的学生，而且启真班学生问的问题一个接一个。

　　但李浩然并不认为“一刀切”地取消高三，就能扫除高三的弊端。“因为那样的话，高二可能就变成了高三，学知识的进度全部前移。”

　　同时，不是每位中学校长都舍得让有潜力考上清华北大的学苗提前被启真班招走。来自杭二中的启真班学生都会谈起杭二中原校长叶翠微对他们潜移默化的影响。

　　何琛目前在杭州某资产管理有限公司任行研分析师。她在浙大毕业后选择出国，获伦敦政治经济学院的金融学硕士学位。何琛说，在杭二中两年多高中学习，让她接触到了真正的素质教育。“叶翠微校长提倡，在团队中发挥个体的主观能动性，彰显个体的个性与才能。我想正是这样的培养模式，才让我能够在启真班的选拔中被选中。”

　　叶钰楠也来自杭二中，被直接保送浙大计算机学院，攻读人工智能方向博士。他说，每个杭二中的学生都会景仰叶校长的人格魅力。“他讲话的方式非常平等亲和，他让我们记住了人应该优先发展自身潜力，其次才是追求成绩，他总是提倡多读书，常给我们推荐他最近在读的书。”

　　杭二中校长叶翠微与启真班同学的分享会

　　启真班有它的独特性，值得留下一份记录

　　启真班到底是不是一种高招制度的改革创新，从它设立之初就存在争议。如果仅仅得出挑选好生源加投入好师资等于最大教育产出的简单结论，关注的意义确实不大。

　　采访启真班的学生，他们都谈到进入启真班的幸运之处还在于和同学、老师的关系更亲厚。启真班分成3个小班，但很多大课都在一起上，寝室也分布集中，所以同学之间有更多交往。他们上课爱讨论，下课爱问问题，老师答疑忙不过来，有学科特长的同学还会主动提出来帮助同学答疑。

　　卢兴江教授在给启真班的学生上了一年半的数学之后被派往新加坡做访问，启真班的学生都很舍不得，还哭了，这让卢兴江很受感动。

　　李浩然教授说，一般来说，女生经过高三一年的准备之后，高考会比男生更有优势，但启真班的男生比例占75%以上。“学完新知识马上就考，其实能看出哪些学生领悟能力强，高三一整年不断刷题之后，考得好的不一定是领悟能力好的学生，而可能是记性好的学生。”

　　“我们上世纪80年代考大学都没有最后一年的复习，上完新课，停课两周，马上高考。”他说。

　　在大一下学期过去了一个月之后，启真班的学生被突然通知要停课准备高考，并且高考结束两周之后又马上要进行大一下学期的期末考，但这也没有让这些学生感到恐慌，高考和期末考都顺利过关。何琛说，不管要不要考试，启真班的学生都在自主学习、自主思考。

　　唐晓武也从这仅有的一届启真班的学生身上，发现了许多教育的吊诡之处。比如，英语实际运用水平高的学生高考英语的分数却不一定更有优势。

　　比如，大一大二的通识课程，如《西方文明史》、《哲学意识》、思维拓展课程等，竺可桢学院的其他班也在上，但启真班的学生相比之下，更敢于在课堂上进行讨论。后来当竺院组织出国短期交流的面试，启真班学生“失守”概率极小。

　　竺可桢学院2016届毕业生包括混合班、人文社科实验班、巴德年医学试验班、数学与应用数学英才班、启真班、求是科学班（数学、物理、化学、生物、计算机、生物医学、食品安全与营养）等22个班级共499名毕业生。启真班是被浙大的老师们交口称赞的一个班。

　　唐晓武甚至认为，启真班是一场真正的、成功的小范围改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