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28日中午，地上积雪未化。寒风中，外卖小哥老蒋在送餐。

　　这两天杭州人最关心的大事，莫过于下雪啦！下大雪啦！下暴雪啦！外面这么冷，不想出门吃饭，我们要不要点个外卖？

　　心里有两个小人在打架：“好饿啊！我要叫外卖小哥救救我！”“不能叫！这种天气叫外卖简直罪恶！外卖哥太辛苦！”

　　是啊，我也是点外卖达人，可怎么办呢？在万分矛盾的心理斗争中，我……

　　1月28日中午，在单位，我没点外卖，跟着一个外卖哥去他的店里吃饭。接下来就一路采访外卖的点、送、卖三方对下雪天点外卖的态度：到底点，还是不点？

　　外卖哥

　　点吧！慢了不要骂人哦

　　我碰到老娘舅的外卖哥小王，他给一位女生送完鱼香肉丝套餐，正准备走时，我叫住他了。小王说他的店就在朝晖路。别看他小（26岁），已是两岁女孩的爸爸了。

　　路上骑得慢，风还是很大很冷，我耳朵受不了……问他，这几天送外卖有没有摔倒过，他说有过一次，“是晚上，直接爬不起来。后来爬起来了，但送到也超时了。”

　　小王想大家点外卖：“送一单有8块钱，这几天，我每天能送60多单。你们都不点外卖了还要我干啥？”他很勤快，平均每个月能挣七八千块钱。

　　他只是希望点外卖的人多一份耐心。“昨天下午，新市街有个女的点了个千张包+咖喱牛肉，才17分钟就打电话来催了，那时我在路上，她说了很多难听的话，挂完一分钟，又打来了……”

　　她长得漂亮吗？“我人都没见到，她伸出半只手出来拿了就‘砰’地把门关了。”小王说。

　　在老娘舅我点了份茶树菇老鸭套餐，吃完出门，碰到外卖哥老朱。50多岁的老朱这几天天天送外卖，也天天收到投诉，“昨晚我送出去，一个女孩子在美团上点的，雪很大，我迟到了半小时，结果被投诉了。”

　　老朱也赞成大家点外卖，“雪天给我们的配送费还涨了点，勤快的话一天能多挣两百块钱。”

　　昨天我采访了6个外卖哥，这些都是雪天每天坚持送外卖的。他们都说，顾客外卖该怎么点还怎么点，不要因为怜惜他们而饿肚子。但雪天冰冻天气请多一份包涵。

　　“绝大多数市民还是心好的。”外卖哥老蒋憨厚地说到他昨晚十点遇到的一件事，“我给一个家庭送餐，女主人给我送了一碗姜汤，一个劲地说辛苦了。我喝了，好喝的。”

　　外卖哥小陈刚从派出所做完笔录回来。他说，大中午的，有人把他电瓶给偷了。

　　顾客

　　恶劣天气点外卖

　　我的负罪感是从哪里来的？

　　小钱一个人住杭州城北郊区，厨房虽有但基本不做饭，主要靠外卖“维生”。这个周末在家，他没点过一次外卖，理由是“怕外卖哥太辛苦”。

　　他说起之前碰到过的一个案例：“有一次，阴天，我点了外卖，但是过了半个小时下雨了，特别大，最后快一个小时了，送餐的把饭送来了，而且，是个女的，一直说不好意思。我说没事没事，谢谢，其实饭已经不好吃了，但是看到送餐的被淋得湿透透的，还在继续给其他人送餐，也感觉她实在太辛苦了。”

　　这几天小钱早饭下楼吃，中饭吃泡面，晚饭约妹子去吃大餐，都勉强解决吃饭问题。

　　小吴和老婆住转塘，两口子从不做饭，平时点外卖居多，但前几天下雪他们没点过一次外卖，理由是“怕自己等得太辛苦”。他还记得有一次下大雨点外卖，3个小时后外卖才送来……

　　然而，支持雪天点外卖的也不少——

　　小郑：“你不开车空气污染是不是少了？买了车不就是为了开吗？下个雪，送快递的不得照送？有什么矛盾的，工作而已，可能下雪人家挣得更多！”

　　小周：“凡事是把双刃剑，他们也是看这个谋生的。关键是理解外卖哥。”

　　《奇葩说》里有一集也谈到恶劣天气到底该不该点外卖？

　　辩手董靖说：“在恶劣天气点外卖，负罪感从何而来呢？我觉得就是我花钱给别人添麻烦了。我为什么要在恶劣天气点外卖，因为我担心冷冷的风雨在我脸上狠狠地拍，地震泥石流海啸直接把我带走，我怕承受这些……而点外卖，我通过花钱把己所不欲施于了人，这就是我负罪感的来源。如果他们（外卖员）受了伤，没有人给他们保障……当一个外卖员，穿过风雨，来到你门前，你可以说，对不起，我让你受罪了。”

　　天气恶劣，确实也有顾客特别体谅外卖哥。1月25日，武汉降雪，34岁的外卖哥袁毕生接到一份特殊订单，让他心里暖暖的。

　　这份订单里，点餐的黄先生点了4份冬瓜虾米粥，并支付了104元。备注里却写着：“不用送货，不用送货，天气冷，请帮我送给外卖小哥自己和在天寒地冻里工作的环卫工人。送出了就好，谢谢。”

　　袁毕生怀疑自己看错了，正要跟顾客打电话确认时，客户又发来短信：“麻烦了，粥送给你自己，交警、环卫工都可以，谢谢，天冷辛苦了。”

　　确认订单无误后，袁毕生心里流淌着一股暖流，他回复称：一定送达，并谢谢他的善意。

　　取到餐后，他发现4份虾米粥变成了6份，原来餐厅也被顾客的暖心行为感动，又免费送了两份粥……

　　商家

　　矛盾啊！

　　有时候希望你点，有时候又希望你不点

　　朝晖路一家港式茶餐厅，平时每天派五六十单外卖，雪天也差不多。只是投诉比之前多了。“之前平均每天1个投诉，现在3个。”女营业员说，顾客主要投诉超时。

　　一路问下来，发现其他店和这家餐厅差不多，投诉都明显增加。究其原因，主要还是下雪天送得慢了，且出勤的外卖哥变少了，而订单量不减反增。

　　有商家一怒之下，直接把平台关了，不做外卖了。“好听一点是关心外卖哥。难听一点么是每单价钱太高，你出不起！”有个早餐店老板说。

　　但毕竟是出来做生意的，怎么能拒绝生意呢？很多店老板因此犯难。

　　胭脂巷有一家汤包店，店老板40多岁，已经秃顶，面容直奔60岁光景。这几天，他坚持在饿了么平台挂外卖，说想做信誉和老顾客。

　　“没人送！都是我自己送的！我今天送了几十单呢。”他说，“顾客花20块点我外卖。光外送费我就要给外卖哥20块（天气恶劣外送费上涨），宁愿不让他送。订餐要求30分钟、40分钟送到，但我基本迟到。”

　　顾客好人居多，有的还备注“天冷路滑，外卖哥慢点送不要紧的”。但也有“坏人”：有的顾客，东西都送到门口了，她说超时了，退掉吧，还真退掉了。

　　他说好话：美女，这是没办法的！美女不听。

　　问他，到底希望顾客点不点外卖？他又叹气：“我们希望点，没外卖的时候；有时候太多了，我又希望不点。今天早上我就是做做关关、关关做做（关停外卖口子）。”

　　他说，顾客点外卖是可以的，但最好是朝最近的商家点，别点太远。“我别的都不说了，”他加重语气，“东西送到了也都凉了！”

　　“还有个，尽量不要催。因为你催商家，商家催外卖哥。一催，人家会急起来。路这么滑，一不小心就会翻车的，很可能没命的。明天更不行，路上冰冻厉害……”

　　有个土菜馆的老板娘“哼”了一声，“这种天，能吃到不错的了，还嫌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