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个朝天监控背后的“网红”之问

　　大网被撤去，监控临时拆除，永庆坊22幢北面的树枝上挂着各种垃圾。（扫描AR图片，查看调查视频）

　　因为一盆脏水，萧山区闻堰街道的相墅花园小区红了，小区里22个朝天设置的监控也成了“网红”。

　　与此同时，高空抛物，这个被称为“悬在城市上空的痛”的话题再次引发全民关注——朝天的监控能管住高空抛物吗？住户愿不愿意被这样的“眼睛”盯着？

　　问题引出的问题，更值得深究。

　　回访

　　22个朝天监控到底有多大作用？

　　2月6日上午，相墅花园小区20幢6楼住户王大妈晾在阳台上的被子和香肠，被楼上住户的一盆脏水浇了个透心凉。接警后，闻堰派出所民警陪着王大妈到物业服务中心，调取了监控视频，很快确认那盆水是住户贾大伯（化名）倒的。在监控证据面前，一度矢口否认的贾大伯承认了自己因图方便而将洗衣水泼出阳台的行为。最终，在民警的协调下，贾大伯的家人赔偿了王大妈的损失，双方达成和解。

　　日前，记者来到相墅花园小区，对小区监控设置情况进行现场了解。资料显示，相墅花园是闻堰街道最大的安置小区，于2011年正式交付，如今小区内共有住户1091户，计5000余人，其中有近1000人为租客。闻堰派出所副所长夏胜明介绍，小区居民多为回迁户，近年来流动人口增加明显，有一小部分人对于不文明行为抱有侥幸心理，认为取证难，习惯性地将垃圾、杂物往楼下扔，导致邻里矛盾不断，并引发警情。

　　去年年底，闻堰派出所联合街道在小区内安装了22个防高空抛物的高清监控，希望以此破解取证难题。记者在小区内看到，这些监控外观与其他监控并无区别，唯一不同的是它们的仰角特别大，目测与水平线的夹角在80°左右。“我们考虑过安装的角度。”夏胜明说，俯角和平行视角的监控都可能侵犯住户的隐私，大仰角的监控可以规避这一问题，监控视野也能覆盖单元楼体，有效抓拍高空抛物行为。

　　记者了解到，新的监控系统由闻堰街道出资安装，每个监控的价格（含主材购置、安装、辅料费用）在1100元左右，22个监控的安装总价约24000元，5年内免费维保。从去年12月投入运行至今，这套监控系统已解决了16起高空抛物引发的纠纷，还为居民寻回不少飘落的失物，效果不错。“对那些做事情不上路的人，起码有威慑作用。”一位居民说。

　　对比

　　“出过事”的小区现在还好吗？

　　相墅花园小区的“网红”监控发挥了应有的作用，高空抛物虽不能说禁绝，查起来起码有迹可循，不文明行为一定程度上受到了控制。

　　事实上，杭州近年来曾发生多起因高空抛物引发的高关注度事件，那些“出过事”的小区现在有没有采取与相墅花园小区类似的措施？它们现在还好吗？记者进行了调查。

　　第一站：拱墅区蚕花园永庆坊

　　2014年底，永庆坊小区为解决22幢北面通道高空抛物导致的垃圾遍地问题，曾拉起一张宽约5米、长60余米的尼龙大网。然而，令居民没想到的是，地面垃圾是没了，尼龙大网成了“空中垃圾场”，垃圾数量不减反增，一到夏天恶臭阵阵，逼得好几位保洁员甩手走人。

　　前天下午，记者来到永庆坊小区22幢北面通道，尼龙大网早已不在。原来，去年夏天，社区在通道上安装了10个监控，并挨家挨户发宣传单，倡导居住文明，尼龙大网因此退出历史舞台。不过，因为老旧小区提升改造需要，这批监控最近被临时拆除。

　　记者观察发现，通道旁的草地上有不少烟蒂、纸屑，还有一张木凳，行道树上还挂着食品袋、袜子等不应出现在枝头的物件。“这算什么，床架子都丢下来过。”一位环卫大姐说，她平时每天要到通道扫上七八次，“人是抓不住的，不知道谁扔的，我们去说也没用，只能自己多来几趟。”

　　住户方先生对部分住户高空抛物的行为深恶痛绝：“酒瓶子都敢扔下来，小区车位本来就少，22幢北面这排车位我是打死都不敢停的。”

　　第二站：江干区和谐嘉园南苑

　　2015年，和谐嘉园南苑有住户向媒体反映，小区里有住户从楼上扔出粪便，导致车库雨棚、路面汽车、绿化带污秽不堪，甚至还砸到过路人，丢饮料瓶、卫生纸等生活垃圾也很常见。

　　近日，记者从和谐嘉园南苑物业处了解到，和谐嘉园作为回迁安置小区，目前出租户占比较高，东苑、南苑、北苑的流动人口数量占四季青街道流动人口总数的三分之一。

　　“扔大便这种事情现在是没了，但是楼上洗完衣服拧水、泼水，或者扔点小东西还是有的。”住户陈大伯指点记者，“你去9幢那边看看，地上塑料纸、香烟屁股不要太多。”

　　记者来到9幢1单元楼下，在绿化带中找了5分钟，共数出101个烟蒂、4节废电池。“装监控？装不起来的。”陈大伯无奈地说，“我们这边物业费都收不齐。有人不肯交，就有人看样了……”

　　第三站：上城区建国南苑

　　2014年10月，建国南苑发生过一起高空抛物事件，一把20多厘米长的剪刀从楼上落下，将正巧路过的住户孙大伯吓出一身冷汗。事情发生后，不少人展开“追凶”，可始终没找到人，事情不了了之。

　　昨天，记者在建国南苑小区里走了一圈，发现小区各单元楼前的绿化带中基本不存在生活垃圾。“高空抛物？现在很少了，近两年好像都没有碰到过了。这种事情太危险，万一闯了祸又找不到人，整幢楼的人都要吃冤枉官司的。”住户李大姐指着头顶树枝上的一个快递袋说，“你看看，这种事情还是要讲个人素质的，塑料袋、香烟屁股这种东西，总还是有人会扔下来的。”

　　探究

　　高空抛物为什么屡禁不绝？

　　高空抛物的危害大家心知肚明，可为什么还是有人总是“手痒”呢？有一部分人与李大姐一样，认为这是素质问题。

　　蚕花园所在的永庆路社区谢主任认为，小区里出现高空抛物，很大程度与居住人员结构复杂、素质参差不齐有关。“这些年，我们一直在小区张贴宣传海报，告知居民高空抛物的危害，并安排楼道长入户巡查动员。”谢主任说，“住户当时都一口答应，可高空抛物现象还是存在，为什么？有人养成习惯了，而我们很难取证。”

　　和谐嘉园众恒物业王主任觉得，高空抛物根本上属于素质问题，“整个小区有2000多户人家，近年来出租户多了不少，不要说高空抛物，在小区里乱扔垃圾、乱停车，都很常见。每个月的社区活动日，我们都会做宣传，但效果不好。可能有的租户没有归属感，觉得这里反正不是自己家。”

　　建国南苑所在的西牌楼社区吴主任说：“现在小区里高空抛物少了，扔烟头、废纸、塑料袋的还是很多，这个就是素质问题。社区做宣传是不够的，有时候动员小区里有威望的居民出面劝说，效果反而更好。素质不行，我们也只好软硬兼施了。”

　　当然，也有人认为高空抛物属于习惯问题。

　　永庆坊小区住户陈先生认为，将一些小件生活垃圾扔下楼，不一定是素质差，有时候是习惯成自然，“说实话，我也扔过，有时候在阳台上抽完烟，把烟头一掐，随手就扔下楼了。”

　　建国南苑住户王阿姨也觉得，社会上应该不存在那么多低素质的人，“就是认为丢点小垃圾不会伤人，这叫习惯差。有一回我看到一个男伢儿从三楼走廊扔了一袋垃圾下来，他妈妈马上骂了他一顿。男伢儿听完骂声跑下来，把垃圾捡起来扔进垃圾桶了。”

　　讨论

　　朝天的监控是不是值得推广？

　　相墅花园的“网红”监控似乎给了饱受高空抛物困扰的小区一些启示，但问题是，安装朝天的监控，是不是一种通行的办法？它能被推广吗？

　　永庆路社区谢主任说，安装监控是有一定威慑效果，但并不能“包治百病”，“永庆坊22幢每层有10户，住户门前是一条大走廊。如果有人从01房间出来，走到08房间门口扔下一袋垃圾，你该找谁？找01房间的住户肯定不对的，但是找08房间的住户，他也不肯承认的呀。”

　　和谐嘉园众恒物业王主任对安装监控表示了支持，但他同时提出了两个问题：“第一是资金，有的回迁安置小区连物业费都收不齐，就算咬咬牙装了监控，后续维保费用怎么解决？第二是住户意见，有人觉得监控可能侵犯自己隐私，也有人没有任何理由，就是不同意装，你怎么办？”

　　西牌楼社区吴主任说：“我认为装监控是蛮好的，不过如果要安装，要上报街道，根据实际情况的严重程度来决定是否安装。情况严重的，安装监控最起码能震慑一下，不严重的话就没有安装的必要了。”

　　3月2日，杭州日报官方微信推送了相墅花园小区针对高空抛物安装监控系统的消息，引发网友热议。令人意外的是，网友的意见并非一边倒地表示支持，也有网友提出了反对意见——

　　支持派

　　网友“江大侠”：道德靠自律，不能自律就靠鞭子。

　　网友“一一他爸”：应该推广到所有小区，而且不能造成后果才罚，应该只要有高空抛物行为就处罚，这种事太气人了。

　　网友“易成”：这的确是一个非常好、非常有效的办法。有了这个好方法，加上做好广泛的宣传、教育，高空抛物就不会再发生。

　　反对派

　　网友“小月走”：装这个，似乎有点猥琐吧？女孩子一个人在家里会不会被拍到？

　　网友“翼德的张”：装这种东西干什么？站在阳台上都不自在了。每个人把自己管好，花这个钱干什么？

　　还有一条评论，没有表示支持或反对，只提出了一个深刻的问题：“用监控来监督，真是无奈的选择。为什么不能用高素质来取代监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