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小悠

　　浙江在线7月1日讯（浙江在线通讯员 马正心 记者 张瑾华）6月30日下午，钱报读书会在杭州晓风书屋开场，本次读书会特别请到北京大学历史系博士郑小悠，携新作《年羹尧之死》与读者见面。读书会还特邀浙江图书馆原馆长徐晓军作为嘉宾，与读者一起细读历史。

　　跨越清康熙、雍正两朝的年羹尧，在我们的历史读物、文学作品中人气不低。让最多人认识年羹尧的，或许就是红极一时的电视剧《甄嬛传》。其中，蒋欣扮演的华妃正是年羹尧的妹妹。

　　在影视作品中，年羹尧往往被刻画成张扬跋扈的武将。

　　《年羹尧之死》打破了这种脸谱化的简单处理，从年羹尧的家庭出生开始，沿着婚姻、科举、宦途、出征等线索，细细讲述，最终写到年羹尧被免职、赐死的悲惨结局。

　　有评家说，郑小悠把年羹尧“掰开了揉碎了讲，用大量细节一个点一个点地深入剖析”。

　　郑小悠曾写过一本关于雍正的历史小说，在网络空间连载，其中有一位特别“铁杆”的读者，对年羹尧很感兴趣。郑小悠被她的热情感染，也对年羹尧产生了兴趣，最后在60万字的小说里，和年羹尧有关的篇幅竟有三分之一。

　　获得博士学位后，郑小悠在个人公众号上写了许多成体系的历史故事，其中最完整的年羹尧系列非常受欢迎，终于出版成书，与读者见面。

　　45岁就居高位的年羹尧

　　在两年内迅速跌落低谷

　　在晓风书屋亲切热闹的会客厅里，郑小悠娓娓道来：年羹尧出生于官宦世家，祖父是进士，父亲是“正省级”级别的干部，青年年羹尧二十几岁考上进士，他参加的“顺天乡试”难度很大，是与国子监监生、贡生、京官子弟、八旗子弟等等受过优良教育的考生一同参加考试。

　　年羹尧中进士前后一两年，又与康熙帝手下重臣纳兰明珠的孙女成婚。顺道提一句，这位年羹尧的夫人就是写“人生若只如初见”的纳兰性德的女儿。

　　郑小悠说，纳兰明珠是年羹尧的“伯乐”：“他能够垂青年羹尧，一定是判断出了他身上的过人之处。而成婚之后纳兰家的上流‘朋友圈’，对年羹尧的仕途也有很大帮助。”

　　30岁那年，年羹尧就成了内阁学士、礼部侍郎，后外放成为四川巡抚，主权一方，官至抚远大将军、一等公。

　　徐晓军说，《年羹尧之死》和普通历史读物相比，独具对人物性格的刻画。同时，“这部书的关注点不是我们习惯的‘老板’——雍正皇帝，而是‘打工者’——大臣年羹尧，”徐晓军在会意的笑声中接着讲，“从打工者、小人物切入来叙述历史，是有新意的。我们要了解历史，正需要更多的细节和视角来佐证。”

　　郑小悠接过话头：“在我们看来，他已经远远不是‘小人物’，但其实他依然是。”

　　郑小悠说，雍正在与诸皇子夺取帝位继承权的激烈争斗中，年羹尧的支持起了重要作用。雍正元年，年羹尧成为新政权的核心人物，受命西征，平定了青海罗卜藏丹津叛乱，声名远播。

　　年羹尧平定叛乱后，雍正掏心掏肺地对他说：“朕不为出色的皇帝，不能酬赏尔之待朕；尔不为超群之大臣，不能答应朕之知遇”，皇帝的意思很明白，你我二人，要彼此做个千古君臣知遇的榜样人物。

　　但是，郑小悠从这种场面上的亲密中，读出了不和谐的音符：“雍正和年羹尧其实从来没有建立起亲密友谊，只是在雍正即位、执政过程中的工作关系。”

　　郑小悠说，雍正是一个特别特殊的皇帝：由于康熙去世时争夺即位权的风波，雍正很在意自己帝位的合法性，从拉拢、恩宠年羹尧，直到最终下旨赐其自尽，从正史上看，他的做法都是滴水不漏的。但是郑小悠查阅了大量史料，把从雍正御笔朱批中显露出的多元的性格和阴暗之处分析了出来，也作出自己的判断和设想。

　　果然，在短短两年后，雍正三年，风雨突变，在雍正授意之下，议政大臣们搜集证据，合议判定权倾一时的年羹尧大罪九十二条——大逆罪五条，欺罔罪九条，僭越罪十六条，狂悖罪十三条，专擅罪六条，忌刻罪六条，残忍罪四条，贪婪罪十八条，侵蚀罪十五条。

　　雍正说，这九十二条大罪，可判斩立决的，就有三十条之多！罪责之深，刑罚之重，也是清朝开国以来所罕见——拿康熙朝的贪官鳌拜为例，也不过定罪三十条而已。

　　而雍正“倒年”的原因之一，正是年羹尧位极人臣时进京后显露出的傲慢和对金钱、权力的贪婪。

　　关于傲慢，郑小悠写了一个小细节：年羹尧在与雍正帝会面的时候，叉开了双腿大大咧咧地坐着，令雍正心中暗怒。而正是年羹尧这次进京的表现，为他的结局埋下了伏笔。

　　年羹尧最后的人生

　　曾经把守杭州的古庆春门

　　读书会上，郑小悠还道出了常年在川陕的年羹尧与江南，与杭州的关联。

　　雍正三年四月十八日，雍正决心处置年羹尧后，将他的原职免去，改调杭州将军。而此时，他的部下、亲信大多已经被雍正收编，他并没有什么违命的资本。

　　于是，年羹尧乘船沿着大运河一路南下，来到杭州。他在路途当中试图与皇帝谈判的一封书信，还累得他再被降为闲散章京，一个没有职权的武官官位。

　　那么，“闲散”的年羹尧，到底做什么工作？

　　郑小悠查到记载，他被安排了一份苦差：看守杭州城的东门——太平门，也就是后来的庆春门。在民间野史中，对他看城门的这件事有无数发挥、演绎。

　　两个月后，年羹尧迅速被抓捕回京，定罪，最终被皇帝赐白绫自杀。在杭州的这份官职，是他职场里黯淡的最后一站。

　　另外，年羹尧门下一个叫汪景祺的清客秀才，是钱塘（今杭州）人，在年羹尧权力濒临崩塌之时，撰名为《功臣不可为》的文章，借古讽今，叙说年羹尧的委屈，称赞他的功绩。

　　后来，在年家抄家的官员发现了包含这篇文章的书《西征随笔》，上交给了雍正帝。

　　“完全可以想见，正在处理年羹尧案的雍正皇帝看到这篇文章时，要有多么的气急败坏、咬牙切齿。”郑小悠说。

　　于是，汪景祺被“枭首”：他的人头在北京菜市口挂了十多年，直到乾隆朝才被取下埋葬。而他的妻儿也被发配边疆。

　　这件事甚至影响到了浙江省的所有读书人：因为包括汪景祺在内诸多浙江人受刑的案件（其中也包括金庸的先祖查嗣庭），雍正四年起，皇帝下令浙江全省士人六年不准参加举人与进士的考试，截断了浙江读书人的仕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