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图:方樟德带着记者来到了廊桥南侧桥口。
上图:一声轰然巨响后,廊桥没了。
浙江在线7月29日讯(浙江在线记者 蓝震 杨一凡 章然 杨子宸 俞跃 郑阳 杜雪梅)昨天凌晨3点40分,59岁的桐庐县合村乡合村村琅玕自然村村民方樟德毫无睡意,双眼通红。
很多人在这个点,正仰望着星空,目睹着“红火星”和月全食同时出现。老方抬头望了一眼,却无暇欣赏。就在几个小时之前,家门口这座被村民用来休闲纳凉的廊桥顶部发生垮塌,短短几分钟之内,吞噬了8位朝夕相处村民的生命。
这一夜对合村人来说,悲伤逆流成河。有人痛失双亲,有人奔走救援,许多人的生活,猝不及防地走向命运的拐点。
这一夜的合村,月圆人缺。
“轰”的一声,廊桥没了
全村的人都冲了出来
凌晨3点半的琅玕村,依旧灯火通明。经过连续8个多小时、10余轮的地毯式搜救后,在未发现新的被困群众后,搜救工作暂时告一段落。
工人熄灭了廊桥上的作业灯,为防止意外,在桥头南北两侧入口处,掩上了遮板。
人群散去,琅玕村虫鸣此起彼伏。钱报记者在离廊桥南侧不远的地方,见到了一个身影。他叫方樟德,是琅玕村村民。
老方穿着一件红色T恤,一条牛仔短裤,皮肤黝黑,双眼通红。事发时,他是最早赶到现场救援的3名村民之一。
“事发前,我和几个村民正在村里的老年活动室打麻将,突然听到‘轰’的一声巨响。”和老方一起打麻将的几个人都被这声巨响吓傻了,老方放下麻将,赶紧冲了出去,发现桥面上的廊亭没了。
从老年活动室到廊桥,有100来米的距离,老方顾不上外面的风雨,嗖地冲了过去:“我看到廊桥倒在河里,人被压在下面。”
老方从最南侧开始救,被压的村民姓郑,跟他同龄,“廊桥顶部压下来的时候都是成片的,木头之间的构建还连着,根本抬不动。”
此时,63岁的柳兴春同样被这声巨响惊到了。他住在廊桥北侧入口附近,门口挂了几个红灯笼,特别显眼。
“当时我正在客厅看电视,突然听到一声巨响,还不知道是廊桥出事了。我打开大门,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哭喊声。我知道出大事了……”
柳兴春瞪大眼睛往右前方望过去,看到廊桥顶部已经被吹倒在河里了。“我知道桥上肯定有人的,”他立马从家里拿了手电筒和雨披,直接往桥上奔。
还没到桥上,他就看到桥上躺着几位村民,被压在木柱下面,有村民正在救援。
借着灯光,柳兴春和其他村民一起,又转战到桥下面。在一堆废墟中,有人看到下面有一只脚,大家就开始拼命地用手去刨。
“但刨出来后……”柳兴春摆了摆手,再也讲不下去。
我看到我娘了
帮我搬一下她
“我一个大男人,第一次哭得那么惨!”47岁的合村村民方兵回忆。
出事的廊桥是一条南北跨向的小桥,桥头南边和北边都住着农户。方兵的家离这座桥,电瓶车就5分钟的距离。“桥旁边几十米是一家老年活动中心,夏天老人要么去那里打打麻将,要么去桥上乘凉唠嗑。”
回忆起那一刻,他说自己当时脑子里面嗡嗡的,耳边不断回荡着风声、哭声。他本能地跳下了河道,想去挽留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
当时的雨点很大,噼里啪啦,一下一下的,重重地打在人的身上。几个躺着的人却动也不动。方兵说,这个时候他特别想哭。
大家在桥下乱石废墟中搜索时,合村的水电工阿军(化名)看到了方兵,喊他:“我看到我娘了,你来啊,你帮我搬一下她……”
方兵听到这熟悉却略带哭腔的声音,心里一紧。走过去一看,60多岁的老人被大木头压住,已经没有了呼吸。
方兵看着阿军通红的眼眶,没有对他多说什么。转过头,喊了更多人过来,一起抬着老人上岸,帮忙整理老人的衣服。
同来乘凉的父亲还没找到,但阿军得先把母亲送往桐庐县第二人民医院。走时,阿军一直拜托方兵帮忙找自己的父亲,把父亲生还的希望寄托在了方兵身上。
一个小时后,方兵发现了阿军的父亲。“一直在找他,河道南边都翻过了。蹚水去了北边的河道,看到一只脚露出水面。”把压住身体的大木头翻过去,才把阿军的父亲抬了出来。
天快蒙蒙亮,方兵才想起家里的老婆和孙女,赶回家去了。老婆知道廊桥塌了,红着眼睛不敢睡,等了他整整一夜。
方兵看着老婆,哭了。
村里圆珠笔来料组装点上
有个位子永远空了
这一夜,意外来得太突然,以至于村民们都无法相信眼前的这一幕幕。
昨天凌晨一点左右,钱报记者在桐庐第二人民医院看到,几位村民坐在急诊中心外的台阶上,沉默不语;另一边的村民,或许是已经得知家属离世的噩耗,泣不成声。
在方樟德家里,他给自己点了一支烟,长吸了一口后,说:“这个事故出来之前,我们这里是一个非常平静的村庄。大家早上干活,下午洗个澡,打打牌,饭后沿河散散步,到廊桥纳凉……”
在这次廊桥桥顶垮塌事故中,死亡的8个人,老方对每一个人的情况都很熟悉。
“等天明之后,我还要去趟医院。一个好兄弟的老婆也在这次事故中没了,她姓杨,也是我帮忙抬出来的,过去送送……”老方说。
在这个小村庄里活了大半辈子的柳兴春,一夜没敢合眼,“村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睡得着呢?”第二天一早,他又候在了桥边上。
昨天上午,钱报记者再次来到琅玕村。在一户来料加工点,记者见到正在干活的村民翁爱娟,她指着自己对面空着的位子,无法接受这一现实,“原本她就坐在我对面,昨天还在一起组装圆珠笔……”
“27日晚上5点多,她就下班了。她还跟我说第二天不过来了,要去妹妹家的农家乐帮忙。”没想到,这竟成了诀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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