鸠坑一叶

　　淳安盛产茶叶，除鸠坑茶外，还有不少地方性名茶。

　　千岛玉叶，荣获浙江省著名商标、中国文化名茶、全国林业名特优新产品博览会金奖，浙江省十大名茶，产于淳安县青溪一带。

　　1983年7月，浙江农业大学教授庄晚芳等茶叶专家到淳安考察，根据千岛湖的景色和茶叶粗壮、有白毫的特点，亲笔提名“千岛玉叶”。

　　千岛玉叶，芽壮显毫，翠绿嫩黄，香气清高，内质清香持久，汤色黄绿明亮，滋味醇厚鲜爽，叶底嫩绿成朵。

　　严家大方茶，产于淳安县唐村、严家一带，为淳安千岛湖地方特种茶，至今已有一千余年历史。

　　严家大方外形扁平，硕壮挺直，色泽绿润；汤色黄绿明净，叶底嫩匀柔软，栗香味醇，滋味浓醇爽口，经久耐泡，乃上等绿茶。

　　一

　　茶为国饮。

　　茶之为物，在西方人口中一度被称为“东方树叶”。这片嫩绿的尖芽宛如一个小小的杠杆，数次撬动了人类历史的进程。

　　1773年12月16日的波士顿，3艘东印度公司的茶船上，342箱来自中国的茶叶，被示威者们倾倒入海，“涨潮时，水面上飘满了破碎的箱子和茶叶。自城市的南部一直延绵到多彻斯特湾，还有一部分被冲上岸”。这就是著名的“波士顿倾茶事件”，就此引发了美国独立战争。

　　1840年，英国舰队抵达广东珠江口外，封锁海口，中国近代史拉开序幕，这场战争被称为鸦片战争。

　　看似这是一场由罂粟花引发的战争，背后和茶叶却紧密相连。

　　战争爆发前，以茶叶等为代表的中国货物大量出口，英国承受着巨大的贸易逆差，大量白银流入中国。由是，鸦片被英国人利用为了逆转的武器。

　　把时间回拨五个世纪，在距离珠江口外直线距离近千公里的淳安鸠坑，因为一碗茶汤，在元末的大地上，也曾暗流涌动。

　　二

　　元至正十八年（1358年）三月，春雨飘落在动荡的元末江南大地，云烟氤氲，看不清前路。

　　春雾朦胧中，一队兵马出现在鸠坑与安徽璜蔚交界的一处山岭。

　　山岭名为“谷雨岭”，行在兵马最前头的，正是朱元璋，彼时的他尚未坐拥天下，仍万般思忖如何与元兵一较高下。

　　谷雨岭峰峦叠嶂，常年云雾缭绕，十分隐蔽，且难攻易守。

　　前一年在安徽境内打了败仗的朱元璋，亟待休养生息，重整队伍，遂采纳谋士朱升之意见，在谷雨岭筑起“打天岩”、“打铁岩”、“牧马岩”三寨，屯兵休整，每日于打天岩前的平地操练。

　　南方多雨，每日操练完毕后，士兵的衣衫上，早已分不清汗水和雨水。加之山中湿气重，多日下来，士兵相继患上风寒，浑身乏力。

　　一筹莫展之际，一老农躬身进入营帐，拱手称有治风寒之偏方。老农治风寒之奥秘，正是手中拎着的两大包当地鸠坑茶。

　　朱元璋闻之大喜。

　　生火，烧水。找来茅草根、葛藤和姜蒜，一并剁碎放入锅中，待水沸后，放入茶叶继续炖熬半个时辰。

　　一口茶汤下肚，体内似乎有股热气上下翻滚，五脏六腑内寒意逐渐散去，浑身微汗。也不知是否真是茶汤起了作用，数日后士兵们风寒痊愈。之后，更是借助谷雨岭之地利，大破元兵。

　　在朱元璋做了明朝开国皇帝后，谷雨岭被封为“万岁岭”。

　　三

　　春风拂走千朝事，唯留茶香绕群山。

　　老农以一碗鸠坑茶汤解朱元璋燃眉之急，虽为当地村民之传说，但《明太祖实录》确有朱元璋于淳安作战之记载。

　　传说也好，史料也罢，或许很难给我们一个真切的画面，但在鸠坑乡联塘村海拔600米的山坡上，确有一株茶树迎风而立，细述这片土地800年的变迁。

　　这就是被中国茶界誉为茶祖茶种“国家级鸠坑原种茶”的茶树王。高6米，树冠直径最大处约11米，800年的树龄，是鸠坑茶“活化石”般的存在。

　　这样的老茶树，还有不少：陈家山村有3株约700岁的茶树，常青村有7株约300年的茶树……

　　茶香浸润了鸠坑这片土地，也在新安文化中添下了浓重的一笔。

　　“睦州生桐庐县山谷。”陆羽《茶经》中所述的桐庐郡，古属睦州，辖今桐庐、建德、淳安三县地。又据唐人李肇《国史补》记载，“风俗贵茶，茶之名品益众。剑南有蒙顶石花……湖州有顾渚之紫笋……睦州有鸠坑。”当时主要贡茶有十四品目，其中浙江产制的湖州顾渚紫笋茶、婺州东白茶和睦州鸠坑茶独占三品。

　　鸠坑茶在唐朝因被选为贡茶而声名远扬。北宋时范仲淹曾作诗，“潇洒桐庐郡，春山半是茶。轻雷何好事，惊起雨前芽。”

　　诗人笔下，江南春早，茶园生机盎然，转眼千年。

　　四

　　于朱元璋而言，鸠坑茶或许是漫漫征途中美好的回忆，对淳安人来说，这杯茶已渗透到生活中的每个角落。

　　在鸠坑乡，茶叶在整个婚嫁礼仪中，扮演着举足轻重的角色。订婚时称“订婚茶”，男女双方议定结婚日期时称“订亲茶”，洞房花烛时称“合卺茶”，连聘金都称为“茶礼”。

　　淳东的山村里，曾有这样的习俗，姑娘要在出嫁那年春天的谷雨日，躬身采制四两茶叶。出嫁那天，用白色绸缎或白手帕包好茶叶，放在内衣的怀中，入洞房后亲自泡一杯给新郎喝，以表新娘纯洁、清白之身。之后，这茶叶就深深地藏在新娘存放衣物的箱中。

　　丧礼和祭祀中，同样随处可见茶的身影。入殓前，要先在棺材底撒上一层茶叶、米、豆，出殡时也要撒上这三样。每年春节祈福祭祀，家家户户堂前桌上摆放五个酒盅，倒满清茶，供品中必有干茶叶。或许，在另一个世界，依然需要这杯茶来承载化不开的乡情。

　　甚至，连满月、周岁、做寿，都与茶有关。淳安有这样的习俗，孩子出生后，三日要吃“三朝茶”，一个月要吃“满月茶”，一岁要吃“周岁茶”；家中有人做寿，要吃“长寿茶”。

　　1958年，新安江水库建成之前，淳安赋德村著名的七层宝塔培风塔要拆除，省考古队在塔基内挖出了意想不到的东西——作为镇塔之物的茶叶。茶，在淳安人心里，何其重要。

　　眼前，放着一杯当年的鸠坑茶，杯中茶叶根根直立分明，茶汤色泽清透，茶香清新。从茶杯口升腾的雾气中望去，窗外的山丘绿得有些朦胧。取沸水冲入杯内续茶，沉入杯底的茶叶旋转翻滚，恰如数不尽的往事在历史长河中起起落落。

　　新芽在茶农手中如绿蝶翻飞，最终化作亘古长存的茶香。

　　（感谢淳安县委宣传部、鸠坑茶产业协会提供图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