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不知道,在风景秀丽的宝石山上,面朝西湖,曾经有一所全国唯一的麻风病收容所,曾救治了无数来自全国的麻风病患者。
现在,这段隐秘的历史在英国知名作家、社会活动家谢福芸撰写的《英国名媛旅华四部曲》中被揭开面纱。昨天晚上7点半,这套书的主编沈迦在杭州来福士中心B1层言几又书店,举办了一场读书分享会。这套新书中的第二部《中国淑女》有专门的一章是讲杭州的,沈迦谈起了谢福芸在杭州的那段经历,“谢福芸跟随外交官丈夫来到杭州,见到了当时的梅院长和他的麻风医院。”
梅院长就是浙医二院(前身为广济医院)的首任院长梅藤更。谢福芸在书里,跟随着院长的介绍和导览,介绍了当时梅藤更一手创立的麻风医院分院。沈迦为此去书里说的医院旧址查看过。沈迦说,虽然谢福芸讲自己的小说是虚构的,但是从他的研究角度来说,历史价值很高。
生长于温州的英国作家 翁同龢侄孙为她起名谢福芸
“杭州我太熟悉了,太多熟人了,以至于回到杭州,我很害羞。”沈迦的这句开场白拉近了大家的心理距离。他是温州人,1991年毕业于杭州大学新闻系,是浙江大学文学硕士。他曾做过记者、编辑,后创业经商,现居温哥华,从事传教士与近代中国历史研究。
就在活动的前一天,沈迦还去常熟拜访了这套图书的男主角“励诚”(Li Cheng)——也就是翁斌孙的儿子翁之熹的墓。谢福芸这个名字,就是翁斌孙起的,意思是“幸福的园丁”。翁斌孙是晚清帝师翁同龢的侄孙,是谢福芸父亲苏慧廉的好友,所以认她做了义女,起了这个中文名字。
谢福芸和沈迦一样,生长于温州,又作为考察工作的一部分,游历过大半个中国。
几年前,沈迦出版《寻找·苏慧廉》一书,让中国人认识了英国传教士、著名的教育家、汉学家苏慧廉。研究苏慧廉过程中,沈迦发现他的女儿谢福芸也和中国有着密不可分的交往。再深入挖掘,沈迦意外发现了谢福芸还写过并留下了四部关于中国经历的长篇小说,并且在上世纪二三十年代曾一度畅销欧美。在沈迦看来,这几部作品既为中国现代文学提供了价值独特的补充材料,也解开了很多我们今天不了解甚至被误读的历史。
近百年后,谢福芸写的旅华四部曲原版被首度引进并汉译出版,为我们打开了一扇回望历史的窗口,沈迦说,“谢福芸的书中有提到,这个宝石山上麻风病收容所的创建者是迈因医生。迈因医生是谁呢?就是我们口中熟悉的,广济医院(现浙江大学医学院附属第二医院)院长梅藤更。所以说,这个四部曲的引进出版,某种意义上而言,也是对杭州医疗史的补充。
1926年随父亲来杭州考察
把所见所闻写进书里
谢福芸是晚清英国传教士苏慧廉的女儿,谢是她先生的姓。清光绪十一年(1885)生于中国,在浙江温州度过美好的少女时光。后赴英国剑桥读书,毕业后又重返中国,在北京创办培华女校。
1913年,谢福芸嫁给英国外交官、探险家谢立山爵士。她的聪慧及通晓东西文化的学识,再加上父亲、夫君横跨中英政学两界的人脉,为她深度了解中国提供了一般人不具备的条件与资源。她一生六次来华,走过大半个中国,结识了很多中国人,并直接见证了诸多近代史上的重大事件。在20世纪英国读者的眼里,谢福芸是畅销书作家、社会活动家,是当时西方人了解中国为数不多的窗口之一。
1926年,谢福芸以中英庚款访华代表团秘书的身份,陪同威灵顿勋爵及其父苏慧廉教授一行访问中国,并考察中国各地。当时代表团里有三个中国人,其中一个就是胡适。在谢福芸书中胡适是一个逻辑学教授,有一次,谢福芸还在火车上与这个教授讨论到底有没有上帝。谢福芸来杭州,是跟着父亲随代表团前来考察,后来,她把所见所闻写进了《中国淑女》中,她在书中,以一个外国人的角度,观察中国底层人民的生活,有拉车的车夫,有逛商场的中国农民夫妇、开火车头的司机、宾馆服务员、保姆等,也包括宝石山上的那所麻风病收容所。
我们摘选一些书中内容,了解一下这个麻风病收容所的情况——
在杭州,英国传教士也建起了一所麻风病收容所,这是中国现有的唯一一所麻风病收容所。收容所分为两部分,相互紧挨着,一个收男病人,一个收女病人。收容所坐落在山坡上,正好俯瞰着西湖,可以看到湖上泛舟,白帆点点,曲廊回环。迈因医生认为,麻风病人尤其需要优美的环境。现在的杭州已经发展成为避暑胜地,来自上海的富人们来这里一看,说:瞧,麻风病人占了最好的观景区。当然,只有少数有偏见的人会这么说。真正的中国人,无论贫与富,都不同意这种说法。
中国人得了麻风病后,通常会向附近的寺庙求助。他们会躺在寺庙的走廊上,通过展示他们的疮伤和痛苦来博得别人的同情和施舍。曾经有一个病人到迈因医生那里看病,他发现那个病人得的是可怕的麻风病,但他实在不忍心把他打发走。于是,他下定决心努力解决这个棘手的问题,此后便有了这所麻风病收容所。不过,是否住在收容所里那是病人的自由。很多病人都不愿意放弃躺在寺庙附近的生活,在寺庙附近当乞丐虽然意味着成天破衣烂衫、忍受身体的痛楚,也得不到别人的关心,但这种生活的好处却也显而易见,那就是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知道我们要来,麻风病人们换上了干净的衣服,身体条件允许的就在走廊上等着迎接我们……即使在麻风病人之中,也能看出社会地位的差别。两位来自上流社会的妇女穿上了新做的丝绸上衣,她们的说话方式和其他女性也有差别,受到大家的仰慕和尊敬。
医生们鼓励病人通过各种活动来锻炼肌肉,因为这有助于他们的身心健康。威灵顿夫人把包着红纸的糕点盒一个一个地送到每位病人手里,还给每个人说点祝福的话。她并没有触碰他们,尽管大家认为麻风病传染的风险并不高,但还是最好避免有身体上的接触。照顾麻风病人时最大的考验就是给他们可怕的疮伤包扎换药。
在此期间,我认识了迈因医生的助手王医生。他三十岁左右,身穿中国文人常穿的灰色长衫,体格有些单薄,但他眉眼之间却有一种出奇的宁静温和的气质,能够给人带来精神上的启迪。他给我介绍了有关麻风病诊治方面的知识。
这个麻风病收容所并没有围起高墙或是锁闭大门。这里的病人们极少会违反规定走到不该去的地方而给外面的人造成伤害。可是,住在附近的可怜的农民会翻越麻风病院的围墙来偷病人的衣物。这也可以从某个侧面说明中国的贫穷程度以及中国人对麻风病的无知,真是让人震惊。
很显然,病人们喜爱迈因医生和王医生。这并不是说他们总是那么顺服,麻风病人让人头疼的症状之一就是,由于身体上发生的病变,患者的道德观念容易出现异常。例如,非洲的麻风病人常常会出现阵发性的不可控的狂暴症,有时甚至会导致麻风病院里的谋杀。而在这所杭州的麻风病收容所里,病人们基本上都能和平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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