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仙

　　浙江在线1月13日讯 岁末年初，古代文人常取一些时令花草蔬果、金石器玩、吉祥物什，参差错落地摆上案头，成为屋中一景，这被称为“岁朝清供”，可供观赏、把玩。

　　精心挑选的清供，有些因名字的谐音讨得好彩头，表达对来年的祝福和祈愿。比如百合、柿子、灵芝，寓意“百事如意”，玉兰、海棠、牡丹，寓意“玉堂富贵”等。

　　作家周瘦鹃写过，每到除夕夜，万人空巷，人们一游花市，直到第二天早晨才散，“他们不吝解囊，买些心爱的花草回去，作为岁朝清供。”

　　“清供”，本是文人的雅事，不同岁时有不同讲究。后来落入日常生活，成了节日的固定搭配，什么节日用什么花、木、石、果，都要精心布置。

　　如今，“岁朝清供”中的金石古玩并不常见了，但“供花”习俗依旧延续下来。

　　唐花，南宋人首创的暖棚

　　如今，大棚种植已经是非常平常的农业技术，可是在古代，四季分明的地区，如何培植一盆春节时开得正好的年宵花呢？

　　这里就要说到“唐花”。

　　唐花，并不是指唐朝的花，而是“堂花”“煻花”的别称，意思是：增加温度促使植物提早开花，类似于今天的大棚工艺。因“唐”在字面上更为古雅，故称唐花。它是南宋杭州人首创的植艺。

　　这一技术出现在南宋，在今天的马塍路一带，南宋的花农创造了这一独特的技术。现北京中山公园内有一座雁翅形的建筑，名为唐花坞，得名即源于此。唐花工艺的成熟，让牡丹、芍药、碧桃、探春等，都早早地出现在市面上，不但用于案头清供，还被当成贡品。

　　这种始于杭州的技术一直流传下去，元明清的很多书中，都有对唐花术的记载，它还盛行于明清时的北京，当时右安门外的草桥，就是唐花的烘开催放之地。因为这一技术，新年里，人们持花相赠，或家贮自赏，对于传统的塑造和风行，做出了极大贡献。

　　自宋元开始，“岁朝清供”就是历代画家非常喜欢的创作题材，近代的创作尤为鼎盛。吴昌硕画了很多《岁朝清供图》，他在其中一幅作品中说，除夕在案头画花，“采故人所作岁时之物之迁流也。”有一年除夕，他一个人呆在家里守岁，自嘲“呵冻作画自娱”。

　　抗战时期，周瘦鹃避居在皖南一个小山村里。恰逢春节，他就找了一只长方形的紫砂浅盆，“向邻人借了一株绿萼梅，再在山中掘得稚松、小竹各一，合栽一盆，结成了岁寒三友”。

　　汪曾祺也写过同题作文，一枝淡远的笔，便把除夕的花花草草说明白了。他曾见过一幅旧画：一间茅屋、一个老者手捧一个瓦罐，内插梅花一枝，正要放到案上，题目：山家除夕无他事，插了梅花便过年。

　　这是对岁月流转的一份郑重。

　　柠檬树

　　水仙，古代文人都与它有点关系

　　要说到民间最为流行的年花，无论东西南北，水仙一定榜上有名。花色素洁，清香宜人，清供几案，十分典雅，而且只要提前一个月雕刻水仙球，水仙花便可在春节如期开放。

　　老舍先生在《北京的春节》里提到：“从腊八起，铺户中就加紧地上年货……卖水仙花的等等都是只在这一季节才会出现的。”

　　南方人也是如此，一到除夕，常在窗前摆一盆水仙，杭州作家张抗抗在写年事的文章里，记得很清楚，她说这才是大日子里的“小日子”。

　　水仙是一种难得的“倒时差”的花卉。

　　春节来临之际，万花凋谢，而水仙却迎寒而开，给家家户户添得一派喜气。

　　水仙的鳞茎形似大蒜，六朝人喜欢把它称呼为“雅蒜”，又因为它的茎秆细长中空，宋代人还把它叫作“天葱”。水仙的花有六瓣，花瓣洁白如玉，花心金黄，紧合如盅，宋末又得名“金盅银台”、“玉玲珑”。《长物志》里说，把水仙养在盆盎里，或者种在松竹、古梅间，雅极。

　　诗人常把冰清玉洁的水仙比作不染俗尘的仙子。黄庭坚的这首诗写得很美：凌波仙子生尘袜，水上轻盈步微月。是谁招此断肠魂，种作寒花寄愁绝？

　　清代才子李渔也是水仙的“死忠粉”，自述“水仙一花，予之命也”。他是金华人，为了每年能看到水仙，还把家搬到了南京。有一年春天，穷困潦倒，连过年的钱都没了。家人劝他，就别买水仙了，少看一年也没什么。他一听，脾气就上来了，你这不是要我的命吗？“宁短一岁之寿，勿减一岁之花”，最后捧着玉耳环典当了，欢欢喜喜地买花去了。

　　水仙，不仅是诗人再三吟诵的对象，也是画家笔下的爱物。“扬州八怪”之一的李鱓，也画过一株水仙，绿叶修长挺拔，托着金盏银台，孤傲清冷，没想到画笔一转，居然在水仙花下配上了几颗白花花的大蒜，题款更是妙趣横生：同是蒜也，有雅俗之分焉。艺术家的小玩笑，是在寻常生活中偶得的一种乐趣。

　　前不久，钱报记者专访了故宫博物院研究员朱家溍的女儿朱传荣，她在新书《父亲的声音》中提过几笔朱家的年趣，也跟水仙有关。

　　一进腊月，他们家就开始一早一晚照顾盆中的水仙了，还从王世襄先生那里学来了养水仙的小技巧：“白天加满水，放外边窗台晒太阳，晚上倒干净水再进屋，不能嫌折腾。这样养一个月，所有的花箭子都能长出来，花在上，叶子在下。壮而绿，不疯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