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在线8月11日讯 “多少年了,三坑口从没这么热闹过!”79岁的武义新宅镇三坑口村村民高有泉是村老年协会的会长,前几天,大半居住在外的70岁以上老伙计也从各地赶回来,200人不到的寂静村子热闹非凡。
三坑口村大礼堂一改往日沉寂,178个老人家聚在一起。年纪最大的有96岁,几年没下过床,是被儿子半抱着带来的。
他们是为一群云南、贵州、四川、安徽的小年轻而来,小年轻大多十八九岁,脸上稚气未脱。这29个年轻人在武义“缅姿秀泰”足浴店工作,公司有一个需要排队报名的志愿队伍,每月走访一两个偏远山村,干的就是他们的手艺活———给村里70岁以上的老人洗脚、修脚。
志愿队伍的脚步坚持走了5年多,武义80多个偏远山村都留下了他们的足迹,上万双“旁人看到会作呕”的老病脚,他们用手洗了一遍又一遍,用修刀修掉厚厚的甲片……团队里年纪最大的修脚技师黄正好,5年里没有一次缺席。
这些数字,可能连他们自己也没计算过。武义县红十字会常务副会长杨祖庆,是这个故事的参与者,也是记录者。在他办公室墙上贴着一张5年前的武义地图,每跟黄正好他们去一个村子,就会拿红笔画上一颗五角星。如今,除了武义最繁华的街道,红色已经占据了大半张地图。
老人说自己的脚“从没这么舒服过”
黄正好坐在塑料凳子上,腿上铺着一块白布,上面枕着起码一年没剪过趾甲的脚,用条刀一层一层削去老人脚上半指厚的灰指甲。他的头发被汗水濡湿,一缕缕地贴在额头上,睫毛上也挂着滴落下来的汗珠。
79岁的张子江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走,说自己的脚“从来没有这么舒服过”。老人家操着当地方言,口齿不太清晰,发现黄正好听不明白,又拼命用“普通话”解释,含糊的发音里只听出一句“谢谢”。黄正好有点不知所措,摆手表示“不用谢”,附上腼腆的笑。
喘口气的时间,黄正好捧起另一位老爷爷黄黑的脚。老人趾甲的问题比张子江更严重,甲沟炎、灰指甲让趾甲看起来又黑又脏,两三年没剪的甲片深深嵌进肉里。老人年纪大了,没办法弯腰,时间一久,趾甲就越长越厚,普通的剪刀根本剪不动。很多老人只有到春节了,子女帮着剪一次。
黄正好一点一点用刀剔除趾甲里嵌入的垃圾,再把嵌入肉里的趾甲清理出来,最后把厚厚的灰指甲削薄。“修甲就像‘肉上雕花’,比如修灰指甲,为了削去病菌,要把趾甲削到最薄,又不能伤到肉,皮肉相接最好。”黄正好话很少,但说到修趾甲,行家本色让他声音都高了几分。
40分钟后,老人的趾甲终于变成薄膜,而黄正好腿上的白布全是黄黑的趾甲与污垢。
光一个趾甲,就修了40分钟
麻田村的那位老人,黄正好印象最深。
夏天30多摄氏度的高温,老人还穿着棉袄、秋裤,趿拉着一双棉拖。“衣服不知道多久没洗了,很重的馊味和汗味,隔着四五步的距离都能闻到。”杨祖庆说。
老人双脚上全是经年累月的污垢,一桶水下去洗出了一手泥。沐足志愿者是个18岁的女孩,换了4次水才把老人的脚洗干净。老人大拇指的趾甲约有2指厚,卷起嵌入肉中,一碰就疼。把趾甲削薄的过程中,留在趾甲里的腐烂物质暴露在空气里,又是一阵恶臭。
光这一个脚趾甲,黄正好就修了40分钟。“老人大概90多岁了,腿部肌肉萎缩,脚都烂了。修脚的时候,他整个人昏昏沉沉,只对疼痛有些反应。”黄正好说,如果不修,这双病脚可能他会痛着带进坟墓……
不大的礼堂里,178双脚,黄正好他们按摩、清洗、修剪,整整5个小时,汗打湿了衬衫。“缅泰”店主汤勇是志愿小队的发起人,因为第二天要早起进村修脚,前一晚他提前打烊。“2点左右下班的,3点才睡,早上6点不到就起床动身了。”
“看到他们舒心的表情,感觉就像父母在对我笑”
黄正好是安徽人,父母面朝黄土背朝天,操劳了大半辈子把他养大。初中没毕业,他就开始外出打工,学会修脚后,带着手艺跑遍了大半个中国。每年过节,黄正好都会带上刀具回家,给爸妈修脚。“为了赚钱,平日里照顾不上;他们又舍不得花钱享受,感觉愧对他们。”
5年前,黄正好在朋友介绍下来到金华,第一次组织做志愿服务时,他心里并没什么感觉。“志愿活动在别的城市也做过,无非到社区按按脚,捶捶背。”
真的走进山里,看见老人们的脚,黄正好才被震撼到;而且,因为这样真正被需要,他打算“来了,就不走了”。
“每次给老人修完脚,看到他们舒心的表情,我感觉就像父母在对我笑。”从那时起,每个星期,黄正好都会下乡。他说,只想让爷爷奶奶的脚轻松点。老人们表达谢意的方式,总会让他“眼眶一热”。“有奶奶给我剥葡萄,亲手送到我嘴里;看到我额头流汗,在旁边打扇子;有的奶奶还自发组织起来,给我们做糕点……”
“我们去的村落大多比较贫困,老人们生活得也不怎么好,但他们还是把最好的和我们分享,感觉就像到家里一样。”再说下去有些肉麻,黄正好腼腆地低下头。
从一开始的几个人,到后来的十几个人,再到现在几十号人排着队轮流。有小伙子报名迟了,没轮上,就跑去汤勇那儿抱怨:“怎么每次都没安排我,下次怎么也得我先上。”汤勇就开玩笑拿“技术”鼓励他:“等你技术像黄正好了,拿到最高技师证,次次带你上。”
汤勇说,和黄正好一样,团队里很多年轻人来自贫困地区,有些自小随父母流浪到武义,有些家里穷不得不辍学打工。“这些孩子大多十八九岁,未来他们可能在武义工作、定居,希望这样的活动能让他们更了解这座城市的山水、人情,也更有归属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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