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林老人住山坳,饮有泉水宿茅寮。夜里闻得山魈闹,日间听听百鸟叫。”
这首用汉语“翻译”的畲歌,写作者,是一位已73岁的畲族老人。
他叫蓝高清。
去年深秋的一天,经老蓝再三邀请,我与一位朋友驾车来到了老蓝居住的水阁街道山根畲族村。山根村后横亘着的与天接壤的大山,就是老蓝这首畲歌里写的大梁山。
认识老蓝,正是缘于畲族民歌。2011年春天,得知老蓝30多年醉心于畲歌,收集畲歌2200多首,创作畲歌2400多首,我便循名来到山根村,从此成为忘年交。老蓝对畲歌痴迷到什么程度呢?一般人可能难以想象。不妨举几个例子。由于当时没钱买稿子,他就到处捡香烟壳,拆开、抚平,装订成册,反面拿来当稿纸写。最初的十几年间,这样的每本近百页的“烟壳簿”,他足足写了30多本。他还无偿帮人割稻、砍柴,为的仅仅是收集几首畲歌。
聊起为何会这样痴迷畲歌,老蓝说起小时候的一件事。大约是1954年正月,富岭大源圩村一位叫雷土花的客人来村里做客。那时畲乡客人来,要对歌。他自告奋勇起头,连唱两首,没想客人轻松地回了两首,12岁的他再也唱不上了,大伙哈哈笑他,主人也怪他:“没歌你不要起头嘛!”羞得他恨不能有条地缝钻进去。年少时一次对歌留下的心结,就这样,在他心里埋下种子,几十年后,生根开花了。
而30多年的磨练,让他练就了一项本领:看到什么,就能写什么。
“写歌写了三十年,写出歌句几多千。可惜冇钱印书本,讲来讲去乃怪天。”在当时的一首畲歌中,老蓝这样自嘲。
就在这次爬山过程中,老蓝还与我说起了他的一个新梦想:由于畲族只有语言没有文字,他出的第一本集子《畲族民歌集》只能采用“畲语音字注解”,一般的读者看了拗口难懂,他想从自己创作的数千首畲歌中,用汉语“翻译”部分作品,再出一本集子。我鼓励他,这肯定是一次有益的尝试!
没曾想,两个多月后,他的《畲歌式诗歌选》就呈现在了我的面前。
这些畲歌,给我的总体感觉是通俗易懂、生动活泼、朗朗上口。大多采用比喻、双关等修辞手法,形象而自然。
比如这一首:“钓鱼人儿算好汉,一条蚯蚓钓条鳗。想来其家鱼吃尽,可叹顿顿吃菜干。”让我很自然地想起北宋诗人张俞的《蚕妇》:“昨日入城市,归来泪满巾。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简直有异曲同工之妙。还有这两首:“米缸无米没处量,想谷碓米稻未黄。宽心谈天时间短,忧愁度日日子长。”“酒筵圆满客人散,如花久开花也干。年轻朋友日日着,今下年老作伴难。”将人生的况味、岁月不饶人的无奈,写得逼真而深刻。
他的许多畲歌,深入浅出,富含人生处世哲学。比如这两首:“兄弟矛盾莫生心,再过十代也是邻。竹生笋来笋变竹,笋竹何可分疏亲。”“高山礌石石会飞,石若撞石石撞碎。两人打架如礌石,打输打赢都吃亏。”
老蓝最拿手的是写“藏头诗”。无论是谁的名字,他总能信手拈来,不出多少工夫,写成一首藏头诗。比如他的侄女婿名叫於慧彪,这个“於”姓,怎么写进诗里又能贴切呢?他是这么写的:“於菟生来威昂昂,慧眼能识坏与良。彪崽不吃和善鹿,好学母性搏豺狼。”原来,古时,“於菟”是虎的别称,这在《辞海》里有解释。肚子里没有一点墨水,还真写不出这样的作品。而让人称奇的是这位古稀老人仅仅念过6年小学。
老蓝说,接下来,他还准备将畲族的众多民俗,通过畲歌一一展示出来。
祝愿这位可敬的勤奋的老人,早日梦想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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