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胡龙召 摄
编者按
开学在即,我市青年作家徐海蛟写了一篇文章,送给他教过的学生们。徐海蛟曾经当过10年的语文教师。10年过去,他用心陪伴过的孩子,现在都已长大。徐海蛟说:“做老师的时候,你的成就感来自于你是学生的骄傲;不再教他们的时候,你的成就感来自他们的出色总是令你惊喜。”他认为,教育的最好境界是让每个孩子成为最好的自己。
□徐海蛟
孩子们,你们都好吗?许多年过去,我写的文字越来越多,可我还想写点文字跟你们聊一聊。尽管在时光深处,我们早已走散,但我相信,我们始终不曾相忘于江湖,无论多少年,我们若相逢,你都会觉得这中间并没有隔阂。现实会消解最初的理想,会更改年少的容颜,甚至会让人面目全非,你们早已成为心智成熟的人,但还有一些东西将仍然不变:我知道,书和文字曾经给予过你们的暗示,会成为永恒。
我曾经是一名教师
离开教师岗位多年,但这并不让我心里的教育情结减少半分。我觉得教师所做的事情,就是在塑造人,其实写作也在塑造、影响人,但其效果我想肯定不会像循循善诱的传授来得更直接。
我喜欢教师这个行当,最大原因是这个行当和期许相关。假以时日,你会看到自己曾经不经意间的努力正变为现实。我喜欢我的学生,他们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我就暗暗期待着,这些小家伙的未来无可限量。尽管在当时,我甚至都不知道课堂上这些小屁孩们啥时候能长大,但我确实特别愿意尊重每一个孩子,我相信他们每个人都是特别的,我从来不认为大人的想法比孩子高明,相反,我总觉得孩子比大人更具备天性。
我的学生跟着我经历了许多生命中的“不可能”,他们在我的语文课上完成了最初的文学启蒙,他们会不断听到老师在课堂上朗读经典之作,听托尔斯泰听普希金听施耐庵也听顾城和舒婷。他们开始相信书是甜的,书也是一种光亮,可以让灵魂变得更为通透。我要求每一位家长每年至少给孩子买10本书,我要求每一个家庭至少有一个书架。老师的话,在当时还是有力量的,那些农村的孩子,父母大多数都不是有文化的人,可能始终没想过家里该有个书架,但就从我的提议开始,很多孩子的家里开始有了一个简易书架,书架上开始有教科书之外的经典书籍了。有一个学生在很多年后告诉我,徐老师,我的人生就是被那个简易书架和书架上的书改变的。我想这是一个语文老师能够做成的最好的事。
我曾经用心用情
孩子们常会突发奇想,我并不会阻拦他们神奇的愿望。他们想让教室变成植物园,我欣然同意。而接下来,他们又让人猝不及防地在教室里养兔子、养鸡,曾经有一只兔子在我讲唐诗的时候,从后面一蹦一跳跑到了教室前头,我只好将它请了出去。孩子们逃过校长森然的目光,坐在田野的稻草垛旁,听我讲述该如何描述秋天。当年,几乎所有的班主任都取消了毕业聚会,认为那是一件既麻烦又不讨好的事,但我执意要给第一届学生留下一个难忘的告别式,结果一群小屁孩在小饭店里欢聚一堂。那会我太年轻,甚至都没有想想这样做可能会给自己带来多大麻烦,但我想,或许在某一个孩子一生的回忆里,会因这个毕业式,而涌动起和童年时光告别的惆怅,那么我做的一切都值得了……教育是一件特别需要耐心的事,它像一场精心的播种,可是又不像播种来得那么便捷———在较短时间内,就能见到植物由种子到果实的轮回。但时间一定不会辜负一个好老师,直到今天,我相信了这条真理。那些我曾经用心教过的孩子,10年后,他们正在成为最好的自己,这是为师的最大骄傲。
我曾经向往的能力
时光更迭,孩子们都已长大,好多人已成家立业。我想,我的学生中,一定有人特别成功,也一定有人特别平凡。一定有人经历了生命的繁花似锦,也一定有人遍尝了人间的冷漠炎凉。但这一切都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什么?就像一个高中语文特级教师和我说的那样,他说:“海蛟,你的学生,后来有些也成了我的学生,他们一进入我的课堂,我就觉得这些孩子不一般。”什么不一般?他们的谈吐、气质、看待世界的方式不一般。我觉得,这才是最要紧的:我的学生,无论他们在世俗的标准里是否成功,他们都获得了一种不一般的能力,这种能力是什么呢?这种能力就是对书籍的喜爱,就是对置身的世界始终保有一种好奇和仁慈之心,就是能够借助文字来讲述自己的心,就是在坚硬的现实里还会抬头看云,看星星……确实,拥有了这样的能力,他们就不一般了。
我有一个叫徐金波的学生。读小学时,他满脸雀斑,普通平凡,撒在人群中就像一粒芝麻撒在一堆芝麻里。但有一天,我没想到他会迸发出那样大的能量,我在网上看到了关于他的介绍:毕业于浙江工商大学,楼友会联合创始人兼首席运营官,2015年度中国火炬创业导师。我没有想到,这小子的不大的身体里藏着如此巨大的爆发力。但我确实曾经跟他说过一句话:徐金波,你是一个不一般的人。许多年后,金波告诉我,他遵循老师们无意间的肯定,成了一个不走寻常路的人。当然,我觉得他的不一般还不在这里,他的不一般其实是在我给他留言时的话里:一个有人文情怀的人,会走得更远。确实,创业的年轻人无数,成功的创业者无数,但具备人文情怀的创业者绝不会太多。
还有一个学生叫周祺,他在初二时跟我学了一个暑假的作文。刚刚来的时候,他的父母非常懊恼地向我诉苦:徐老师,我们家儿子十分厌恶作文,他只喜欢打篮球。我说,厌恶作文是因为他遇到的作文令人厌恶,他不会真的厌恶文字。那个暑假,我们谈论文学,谈论写作,谈论余华和苏童,谈论唐宋诗词……结果,连我自己也很惊诧,半年后,周祺的爸爸妈妈告诉我:徐老师,周祺现在居然天天捧着书在读了,最奇怪的是,就算他去打篮球,也会带本书过去。并不是我对周祺施了魔法,而是他读到了有别于古板的语文课的鲜活灵动的文字,他惊见了文字的魅力,生活里的另一扇门打开了。周祺后来进入了浙江师范大学体育系,他依然喜欢篮球,喜欢他的体育,但我想,往后他若成为体育老师,也一定会是一个不一般的体育老师。
我曾经并永远坚信
我一直不怕重复地和后来的人讲述这样那样的孩子们的不一般。我坚信,一个被书籍和文字改变过的孩子,他即使是一个面包师,也会是一个不一样的面包师,他会动用自己的想象,让麦子在烤箱里跳舞;一个被书籍和文字改变过的孩子,他即使是一个兽医,也会是一个不一样的兽医,他会记下动物的生命印记,会给别人以一种温暖的发现。一个被书籍和文字改变过的孩子,长大后注定会更加自觉地倾听自己的内心,更相信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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