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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月300至1000 谁在鄞州姜山强行向摊贩收“管理费”?
2016年09月23日 09:21:16 来源: 中国宁波网-宁波晚报

图中黑衣男子就是围殴摄影记者的几人之一。

  浙江在线9月23日讯 今年6月,新闻热线接到读者反映,鄞州姜山明光北路上,有一伙不明身份的人以收管理费的名义,对那里的摊贩强行收费,有的摊贩每个月要交1000多元。经过数个月的调查,记者逐渐揭开了这里的“江湖”和他们的规矩:只要你想在那里摆摊,就必须交钱,否则不但摊子要被砸,还可能挨打。

  前天下午,记者假扮摊贩,在明光北路摆摊取证,几名男子过来强行收费,外围的摄影记者拍照时被发现,遭遇围殴。随后,这几名男子强行逼迫记者删除了手机中的所有照片。

  商贩称两个月必须交一次“管理费”

  奥斯克空调姜山厂区,旺季时有近3000名工人,巨大的人流量,引来很多无照游商和摊贩,聚集在宿舍区北门外明光北路500米长的马路两边,摆摊做生意,出售食品、杂货以及其他生活用品。

  夜幕降临,路灯昏黄、油烟弥漫、人来人往煞是热闹,铁铲与铁锅摩擦传出“嚓嚓”的声音。许多穿着奥克斯工作服的工人三五成群,围坐在摊位边,几杯啤酒下肚,大嗓门传遍街头。

  回忆起两个月前一天晚上的那一幕,摊贩卢美京至今依然心有余悸。那天晚上,四五名体型健硕的男子突然出现在她附近的一个杂货摊前,将摊贩杨福林团团围住。

  “交不交钱?”一名操着东北口音的男子用手指着他,不住地叫骂威胁。摊贩嘟囔着说,“我这才刚来两天,还没赚到几个钱。”没说几句话,几名男子就开始大打出手,手砸脚踹,地摊上的货物顿时散落在路边。

  卢美京说,直到被打砸的杂货摊贩杨福林最后被迫交了两个月600元的管理费后,那帮人才扬长而去,径直走进了旁边的一家超市。

  多位摊主向记者证实了卢美京的说法。摊贩们称,以前这里白天有城管在管理,傍晚城管下班后,他们就出来摆摊。起初并没有人来收费,从今年2月份开始,多则十几名、少则四五名不明身份的男子经常出现在他们摊位旁,每隔两月向他们收一次管理费。这些人来的时候,或开着一辆奥迪,或一辆速腾轿车。

  有摊贩交钱后仍被赶走了

  记者称也想在这里摆一个杂货摊,卢美京说:“杂货摊绝对不能摆,特别是超市里有的货物更不能卖,我有次在摊位上摆了一些杂货,他们过来后直接就拿走了。你要摆的话得去问问那个卖卤味熟食的老板,他有时候会帮忙收钱的。”说着便指向十米开外、通往宿舍楼小路口旁边的一处摊位。

  经多方打听,记者找到了已经改到其他地方摆摊的杨福林。—辆三轮车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小件生活用品,地面上则是笤帚、拖把之类比较大件的物品。

  说起那次被砸摊后赶走的经历,他满脸无奈:“我也是看着那个地方人多才去的,就摆了一天,赚了几十块钱。他们要我交600元钱,心疼啊,可不交他们就打我,后来被迫交了。但交了钱后,他们第二天又不让我摆了。我要他们退钱,只退了300元,另外300元,他们说喝酒花掉了。”

  交了钱,为什么又不让摆了?

  “说我卖的东西超市里都有,不让我摆摊。没办法,后来我就找到这里菜场门口了。”

  谁在收“管理费”?摊贩们不知道,也不敢问

  奥克斯空调姜山工厂北门和东门两边有4幢员工宿舍楼,住着近3000名工人。宿舍楼B幢一层是店面和三个员工出入口,以及宿舍管理处。这里有餐饮店、网吧、台球室、药房、移动营业厅等,各种生活服务设施一应俱全。

  摊贩们猜测,可能是他们这样的路边摊影响了这里店面的生意,起初有人来驱赶,后来发现摊贩多了,赶不掉,就开始收钱。

  卢美京说,她每两个月就要交一次钱,有的人一次性交了半年。“听说那些人势力很大,那个卖卤味熟食的负责‘望风’,一旦有新摊贩加进来,他们很快就会接到通知,跑来收钱。”

  持续三个多月,往来十多趟,记者和这里的摊贩基本都混熟了,不过,一谈起管理费,他们几乎都很忌讳,不敢多言。

  为了解更多情况,记者在隐瞒身份的情况下,说服了一名摊贩到记者的车里,进行了一次简短的对话。

  据这名摊贩说,他来姜山摆摊已有9个年头。“管理费是从今年春节后开始收的,一些操着东北口音的人三天两头来一次,每次四五个人,逐个向摊贩收钱,两个月交一次,我每月交三四百块。”

  其间,这名摊贩意识到记者在用手机录音后,显得异常紧张,额头上冒出许多汗来,并且不再说话。记者问一句,他要么点头摇头,要么用手语回答。记者虽然后来关掉了手机,但这名摊贩不再回答任何问题,匆忙下车离开了。

  一名老伯在姜山一带摆摊已有12个年头。一年多前,看这里人多,他就转移到这里来了。生意好时他每天能卖300多元的货,除去成本,每天能赚100多元。他说,今年2月19日,几名操东北口音的男子来向他收管理费。从那时开始,这些人每两个月都会找他来收钱。收钱的人什么身份?他不知道,也不敢问。

  “两棵树之间算一个摊位,大概3.5米宽,如果超出这个范围,就算两个摊位。(这里的)一个摊位每月交500元。我只占一个摊位位置就够了,另外一家卖水果和衣服的,要搭架子,占了两个摊位位置,每个月就得交1000元。听说奥克斯宿舍B幢楼下面的店面是由一个人整体承租的,再按间分包出去。起初这里不让摆摊,前几年经常会有城管过来驱赶我们。去年开始,有人收管理费后,城管就很少再来。”

  临走的时候,记者随口问了一句老伯贵姓,老伯立即变得惶恐不安,神情凝重,“你们是做什么的?是不是在调查?我看你刚才说话的时候在摆弄手机,可别害我,我一个老头子在外混生活不容易,要是哪天被人打了,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

姜山明光北路“摊贩一条街”。

  为什么不报警?“拖家带口的,怕遭报复啊”

  在距离奥克斯空调厂区不远处的鑫峰塑胶厂门口,10家流动摊位一字排开。靠近大门口左侧,是一家经营炒面的摊位,占了比其他摊贩更多的位置,摊主是一名看起来五十开岁外的男子。

  不远处是一名小贩郭荣。据郭荣讲,这里的“管理费”也是从2016年春节后开始收的,大门口做炒面生意的老头就是组织者,雇了绰号为“大龙”和“二龙”的兄弟俩收钱,每月24日或25日定期来收取。

  “大龙和二龙是兄弟俩,其中一人的老婆就在这里摆摊做凉皮生意。原先每个摊位一个月要交900元,5月份后涨到1100元。每次大龙都会打电话指定一个摊主向所有人收钱,钱收集起来后,对方要么开车,要么骑摩托车过来拿,前后不超过5分钟,平时从不会来这里。我们的电话他都知道。那个卖凉皮的女人同时负责‘望风’,看有没有新的摊贩到这边来。现在外人不能来这里做生意,只有我们10家。如若有陌生小贩过来,她会及时通风报信,大龙他们会过来驱赶。”郭荣说。

  另一名摊贩说,鑫峰塑胶厂门口的商贩,大多来宁波已有5年以上,都是熟面孔。“起初交钱时,大家都很不情愿,但看到那些纹身男恶狠狠盯着你,担心被打,不得不交。”摊贩说,“如果不交钱,他们前一天会威胁,第二天便会有另外的一帮人对摊位进行打砸。一个老乡因为没交钱就被打了,后来也不敢在这里摆摊,回老家去了。

  “为什么不报警?”记者问。

  摊贩说,他们长期在这一带游走,很多人都是拖家带口的,依靠这个收入养家糊口。他们都担心报警后会遭到对方报复,所以对收“管理费”只能忍气吞声,敢怒不敢言,只为求一个平安。

  记者摆摊遭遇强行收费

  为了证实摊贩们的说法,记者决定摆摊取证。

  在奥克斯宿舍管理处打探时,听说记者想摆摊,两名保安笑了笑,其中一人说:“门前不能摆,要摆就去马路对面,他们会来收钱的。”当记者询问谁来收、凭什么收时,保安说,“不是我们,我们不管,你摆着试试吧。”

  9月21日下午4点,记者带着一些杂货,来到这里摆摊叫卖。记者刚把摊位放在那家卤味熟食摊的旁边没多久,一名胳膊上满是纹身的男子骑着三轮车,径直冲到记者的摊位面前来,恶狠狠地说“走开!”

  记者满脸堆笑,向其讨好,说在这里就摆几天。

  “摆几天也不行,这个摊位人家租下来了。”

  “交钱也不行吗”记者问。

  “不行,你快到别的地方去,你卖的东西人家超市里都有,就算交钱也不让你摆。”

  “我换到马路对面行吗?”

  “不行!这条街上都不能摆。”纹身男说。

  “大哥,通融一下,我多交点,就摆一个月。”记者试着协商。

  “你准备交多少?1000元吗?得了吧,你那破玩意儿能赚几个钱?全部卖掉也不够交。”纹身男露出嘲讽的表情,“你赶快去别的地方吧,大家都做点小生意,不容易。我好心提醒你,等一会人家过来揍你,别怪我没告诉你。”

  看着这个位置不能继续摆下去,记者便把摊位挪到马路对面。晚上6点左右,天色已暗,昏黄的路灯亮起。一名穿灰色夹克,个头中等,短发圆脸,体态微胖的男子走到记者摊位边来,边走边问:“你是新来的啊?这里我们都租下来了,要交钱的。”

  “我知道,我就一辆三轮车,要交多少?”记者回答。

  “最低500元,你看十字路口的那些都1000元。”夹克男语气坚决,不容商量。

  经过记者一番软磨硬泡,价格总算协商到300元一个月。正当记者准备掏钱给对方时,夹克男说:“你准备要摆到哪儿呢?先找个位置定下来再交钱也不迟。”说话间,该男子突然转身,一个箭步冲到马路对面,抡开膀子就向本报摄影记者脸上砸去———他发现了另一名与记者配合进行暗访的本报摄影记者正在用手机偷拍。

  摄影记者拍照遭围殴

  夹克男发现摄影记者拍照后,手指摄影记者大骂道:“你**的拍啥玩意儿?拍啥哪?来我看看!”话音未落,又一拳击中了记者的眉骨。

  记者护住手机搪塞道:“没拍啥!”

  “没拍啥你**让我看!”夹克男甩开巴掌,扇了记者两个耳光。眨眼间,记者身旁冒出四五名操着东北口音的男子,将记者推入路旁的大排档。夹克男持续掌掴记者,记者退后两步,又被身旁的同伙推搡到夹克男身边。

  就这样打了十几下后,夹克男找了把凳子,将记者按在凳子上继续问道:“你干啥玩意儿?”

  “随便拍着玩的。”

  “随便拍着玩儿你就拍我啊?”一个耳光又落在记者脸上。

  记者辩解道:“我没拍你啊,我就是拍拍附近的小贩,卖卤味的卖水果的都有拍。”

  “谁让你拍这玩意儿的?你是城管吗?”

  “不不,我只是附近工厂里上班的。”记者指着自己身上的附近工厂的工作服。在做此次调查之前,记者就曾担心身份暴露,所以预先买了几件工作服做掩护。

  “工厂上班你**的当卧底啊?”

  “哪有卧底拿手机拍照的啊?”记者回答道。

  夹克男将记者的手机夺了过去,查看记者拍摄的照片。

  “来来来,都给我删干净了!”又将手机扔还给记者。看记者删得比较慢,该男子又扇过来一个耳光,催促快点删。

  “删了?”

  “删了。”记者回答道。

  “你第一天出来混啊?你这么爱拍要不要我带你回宁波(市区)拍?弄死你!”夹克男问。

  “不要了。”记者说。

  “告诉你,这条马路就是我管的,我看你是会武术还是会飞?会吗?啊?”夹克男问。

  “不会。”记者回答。

  “还敢不敢拍了?还敢不敢?”夹克男一把揪住记者头发又开始发飙。

  “不敢了。”记者小声回答。

  “滚吧!”夹克男转身离开。

  “这里不准摆摊,快给我滚!”随后这几名男子向摆摊记者吼道。

  “我和那位大哥说过了,他同意的,我交钱在这个位置摆。”此时那名夹克男正在马路对面打电话,记者一一给这几名男子解释。

  “他同意你摆就行。”看得出来,刚才和记者谈价格并殴打本报摄影记者的男子是他们的“大哥”。

  夹克男打完电话,再次来到记者摊位前,接过300元钱后强调说:“就这辆三轮车上摆货,不能扩大摊位。”说完,这伙人簇拥着夹克男向那家超市走去。

  回到报社后,被打记者感觉眉骨疼痛、耳根部咬合疼痛。当晚9点多到第一医院就诊,急症医生诊断为左侧颞下额关节软组织挫伤。

 

标签: 管理;摊贩 责任编辑: 冯一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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