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在线5月16日讯 (浙江在线记者 沈晶晶 通讯员 潘金)粉墙黛瓦、枕河人家,这是绍兴越城区。
几千年前,越地人以禹为祖,诉说治水传说,所尊崇的是人类面对灾害克难攻坚、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历史;几千年后,这片土地上依旧演绎水与城、人与自然的故事。
今年4月12日,绍兴古城开启生态环境综合治理大会战,市级部门服从越城区统一调度指挥,打破行政藩篱,全面整治提升越城生态环境品质,重塑古韵水城风貌。
从疏浚活水、截污纳管,到城郊村、老旧社区危旧房腾退拆改,再到行业整治、新业态布局,古城生态治理正在探索的,是当代背景下保护与发展如何平衡、城市与乡村如何统筹发展的命题。
乡村的生态自信,让城市向往
若是自内向外,观察越城的地理和建筑格局,可以发现最中心是历史街区,其后是新城和散落的城郊村,最外则是乡村。
960条河道以及128座山塘水库在这里织就成网。整座城市如同浮于水上,水系相连、道路相通,城乡的界限时而模糊,时而泾渭分明。
但若要探寻生态环境治理的脉络和效果,观察的方向可能需要反一下。
从主城区出发,沿西桐线景观带一路向东,便到了皋埠镇坝内村,三面环山,华顺江穿村而过。
村民沈南星家就在河边。二层的小楼,一楼前厅改成了杂货店,也卖些小吃。店开了20来年,起起落落,她也一路见证着家乡的变革。
靠山吃山,坝内村人世世代代以产石头、做石料为生。2010年前后,这里分布着35家石料厂,除了本村村民,很多外村人也来打工。“生意很是红火,”沈南星感叹,“但环境是真差。”
机器和石头散乱地堆着,屋内切割、打磨声此起彼伏,屋外灰尘漫天。一旦下雨,石粉便顺着雨水流入河道。华顺江成了远近出名的牛奶河。
村两委以及镇、区两级领导都意识到,“是到了村庄转型的关口,要发展还是要环境必须想清楚。”
2012年10月10日,村支书陈振忠至今仍对这一天记忆犹新,村里的石料厂全部关停,拆除违建。
对这一天,沈南星也印象深刻。因为此后长达半年的时间,店旁的村委办公室都被村民包围着。他们抱着电饭煲,拿着饭碗,有的情绪激昂,有的愁眉不展。
“这么多人的出路怎么办?村里环境怎么改?”村两委马不停蹄,帮村民谋新职业,打听厂房搬迁地,同时以治水为切入口,开展村庄环境综合整治。
村里累计投入170余万元进行河道清淤,河面两侧划出区域种上了狐尾藻净化水质,河岸补种了樟树、桂花树、矮冬青等树木。
原先的石料厂,十几家搬到了柯桥、上虞的工业园区,其余的人一部分转做了石料行业经纪人,一部分重拾手艺当了泥瓦工、木工、石雕技工等。
每天早上,去镇上、城里上班的人都会在沈南星的小店顺路带个早饭。到了晚上,村民们在石料厂改造成的绿化广场、石文化广场散步、跳广场舞。
小店旁边,布置着村里的民风长廊。“这是我们共同呵护的美丽家园。同住一片蓝天下,一起欢乐、一起憧憬、一起歌唱。在这里,我们彼此关怀,守望相助,我们彼此包容,共同追梦。”这段写在墙上的话,看来已成为村里的共识。
坝内村向外,美丽乡村建设在越城全域推开。
紧邻风景区的皋埠镇吼山村进行村庄环境整治后,发展旅游产业,开出了20余家农家乐、民宿。
而鉴湖镇坡塘村里,随着农村生活污水处理、垃圾分类等工程推进,村民们越发珍惜眼前的风景。他们将原先以数字标记的排污口标注成“某某家排污口”,自我约束、自发监督。
以前盼着去镇上开店的沈南星现在不愿离开了,陈振忠也说:“最近搬去城里的村民回来频繁了,还有想长住下来的。”
“农村生态环境面貌和生产生活方式发生了巨大改变,‘乡村让城市更向往’正在成为现实。”越城区农办副主任杨锦良认为。
在越城区相关负责人看来,这是乡村建设的巨大成功,但也折射出城区治理的困境。
由于人口密度大、文保单位多、建筑规模大等因素,城区和城郊环境“欠账”颇多。“重塑水城风貌,城市不妨向乡村学学。”杨锦良说。
现在,逆着去时的方向,改变已经开始。
城乡的共享意图,不能有空白点
世界城市化的进程中,由于人口聚集,它的边界总是不断向外延伸,每天都可能有新的村庄被划入城市区域。
一旦城乡统筹建设的步伐和村庄有机更新的速度,无法与城市化进程匹配,就会致使这些村庄在经济文化上承担一定的城市职能,生态环境上却十分欠缺。
越城区城南街道便曾经是这样一个尴尬的存在。12.5平方公里的辖区内,分布着13个社区和18个城郊村。与处于历史街区的街道等相比,缺少文化底蕴和特色;与皋埠镇等乡镇比,又没有良好的生态资源。
“整个街道就是城乡接合部。”城南街道党工委相关负责人坦言,“新小区不用说,老小区房屋建筑风貌是统一的,绿化、保洁等公共服务也有。但城郊村由于外来人口多、基础设施差等原因,脏乱差现象普遍。”
尽管近年来,街道在污水治理上实行城乡同标,在河道清淤、绿化配套等方面,资金向农村倾斜,但问题还是不少。
因此,在古城生态治理中,专门筹建古城更新办,进行治危拆改专项行动,对无卫生设施、无纳管条件、沿河区域及危旧房加大腾退拆改力度等。
城南街道外山村里,正在拆除村民违章搭建用于出租的简易房和钢棚。房前屋后的路一拆通,眼前的视野也开阔了。
这个只有400多户的村庄,村前隔一条长城路与长城社区相对,村后隔一条凤则江与绍兴文理学院相望,一条不知名小路横贯村中心。
从12年前开始,外山村便处于拆迁等待中,村庄环境面貌越来越差。村中心100多米的小路上,久而久之还形成了100余间店面的“小吃街”,车辆无法通行,油烟火气缭绕,也影响了凤则江水质。
在区农办看来,村庄迟早要拆,再投入资金建设美丽乡村,有些浪费;在城南街道看来,规划调整涉及整个城区,更何况其他村庄也在等待,有些无力。
“不管怎样,要提升村民的幸福感,村庄环境必须先下狠心改。”村支书张关明说。
在挨家挨户说服100余间店面业主,并征得所有村民同意后,街道对“小吃街”上所有搭建棚进行拆除,中心5米左右道路浇筑柏油路面,两侧进行绿化,修筑步行道。
同时越城区要求对规划非保留村生活污水也要进行治理。处于主要河道附近,一直以来雨污合流的外山村,实行了截污治理,并改建了公共厕所,改造了老旧破损管网。
“也就是改造难度大的区域,污水和雨水一起接入周边市政排污管网。”越城区水城办工作人员介绍,同样的举措也运用于二环内部分历史街区、平房区污水处理中,“可能在一定程度上加大了污水处理厂负担,但对于生态脆弱、自净能力差的平原城区内河来说,禁止污水直排十分必要。”
夕阳西下,外山村在城里工作的人陆续返回。沿着焕然一新的道路走向家门时,他们对生活有了更多期待。
与外山村的改造路径不同,城南街道东光村、迪荡街道米行街区块等则进行了整体拆迁,用于建造学校、商住一体化楼房等。
沿河的区域让出来,疏解城市密度。断头的道路通出来,恢复城市肌理。
当城与乡不再以尴尬的城郊村作为界限,越城人觉得离“水清、城美、人和”近了不少。
越城富盛镇白鹭展翅翱翔。车飞霞 摄
古城的美好生活,倒映在清清河面
当脚步逐渐向越城区中心靠拢,我们也就离狭义上的古城生态治理圈越来越近了。
环城河围绕的8.3平方公里范围,居住着将近20万人。这里是绍兴老城,也是历史上“枕河人家、扁舟咿呀”风情的主要区域。
水靠东(东郭)、南(南门)、西(螺丝畈)三个泵站引来,流向内城的16条明河和1条暗河,汇集到北面的迎恩门后流出。
最近,这里最热的新闻,莫过于解放路上的百年小吃店“荣禄春”被责令停止营业,原因则是古城生态环境综合治理大会战指挥部进行执法检查时发现,该店污水没有纳管,无法提供排污许可证。
“轻纺、酿酒等高污染、高排放的产业早已退出了古城。目前对内河水质影响最大的是居民和商铺的生活污水。”指挥部工作人员介绍。
除投入3.2亿元对5条市政道路、75个区块进行截污纳管,引活水修复河道生态外,自4月中旬以来,越城区对古城内餐饮店、洗车店、小旅社、理发店、洗浴店、洗衣店等用水量较大的1242家“六小行业”进行综合整治。
同时,新的古城业态布局规划正在制定中。这也意味着,长期以来无序发展的产业形态将改变,比如餐馆、洗衣店、小旅社等布局将相对集中,洗车店全部搬离一环,二环内控制数量。体育健身、休闲旅游等新业态也将引入。
“治的是水,但根本上是要顺应期待,构建与居民、游客新需求相适应的产业格局和文明风貌。”越城区相关负责人说。
在北海街道下大路社区当了10多年主任的冯英,近段时间总是和居民们津津乐道着社区的变化。
十几年来雨污合流的北海桥直街截污纳管解决了,10年没整治的摩尔城两边800米绿化带改造完成了,河埠头装上了“天眼”系统,实行智慧化管理,“环境美了,大家都很高兴。”冯英说。
离这不远的西小路社区里,60多岁的居民盛素英每天早晨都拿着扫把,沿着西小路河将两侧路面打扫得干干净净。
自试点推出“绿色账户”,将居民护水、垃圾分类、社区服务等行为进行积分制管理以来,社区主任诸妙茵觉得省心不少,“社区的事都不大,但涉及到家家户户、方方面面,说实话就这么几个工作人员,有心无力。”
去年,绍兴市出台水环境管理条例,禁止沿河洗涤。但老居民几十年的生活习惯难改,经常图方便在河里洗衣服、洗拖把。
“当面也说改,但下次还是偷偷来。”诸妙茵说,现在居民不仅自己不洗,还自发监督劝导,“谁不希望生活越来越好呢!”
理念一变,管理方式也有了变化。
西小路56号的居家养老服务中心,以前社区派人管,不了解居民需求,空有样子,大家不爱去。
如今,社区7个党员自发组织起来,每天轮流管理,从一周只开5天变成全年开放,还多了上网、送餐等新内容。
闲暇时,居民们前来坐上一坐,聊聊家常。屋外,西小路河的水缓缓流过,倒映出江南水乡的白墙黑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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