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度阅读榜单是数亿读者的阅读风向标,映射了一年里中国读者的喜好。新年伊始,是各大平台集体晾晒年度读书榜单的时候。近几天,豆瓣、微信读书、当当、抖音都新鲜出炉了各类榜单。
各大阅读榜单定位不同,品位不一,入选榜单作品各有千秋。但不约而同的是,曾经煊赫一时的青春文学作品几乎都看不见了。
有多少人还记得年少时读过的那些青春文学?《悲伤逆流成河》《梦里花落知多少》《三重门》……尽管回忆起来略显青涩,但你无法否认,这些曾火遍大江南北的文学作品是那个年代无数人青春时期的集体记忆。
和这些榜单一致,实打实的销售数据也同时印证了青春文学的散场。如中金易云的出版大数据,榜单的前百名,熟悉的青春文学作家唯有张嘉佳还在“孤军奋战”。韩寒、郭敬明、饶雪漫、七堇年等陪伴“85后”“90后”整个青春期的作家群体,早已不在畅销之列,散如烟云。
畅销榜上的青春文学,去哪了?
一
每一个时代,都有自己的代表文学。
有种观点认为,青春文学是从1996年郁秀的《花季雨季》一炮而红的,后来在《萌芽》杂志举办的新概念作文大赛的推波助澜下,产生了韩寒、郭敬明、张悦然等一大批年轻作家。一时风起云涌、拥挤不堪的赛道上,站满了一大批渴望一夜成名的文学青年。
其中,最有代表性的是韩寒和郭敬明。两人都在新概念作文大赛中杀出了一条血路。韩寒,代表了“80后”的独立和叛逆。作品从《三重门》开始,到《零下一度》《像少年啦飞驰》等一直霸榜。郭敬明,则为万千少男少女打造了一个华丽奢靡的幻想世界,小说《小时代》《夏至未至》等被拍成影视剧。两人的作品从21世纪初开始,都在畅销榜上持续霸榜,只能用“炙手可热”形容。
接下来几年,刘同的《谁的青春不迷茫》、张嘉佳的《从你的全世界路过》等,也引起年轻人追捧,但热度似乎已经不如韩郭当年那样如日中天了。
青春文学为何能壮大?用“时来天地皆同力”形容最为贴切。
“80后”“90后”是第一代独生子女,作为一个代际群体,他们的成长困惑受到社会的极大关注和重视。同时,他们又刚好处于改革开放的起飞期,日趋丰富的物质和精神供给,让社会能从容地为他们量身打造文学产品。
而出版业和涌入的资本也看到了这个巨大的商机,顺势而为塑造了青春文学这个类型,满足和迎合了新消费群体的情绪共鸣。
《萌芽》杂志举办的新概念作文大赛,让一批青年写手脱颖而出,引起众多关注。郭敬明的背后是出版界的黄金搭档“金黎组合”,韩寒的身后是畅销书高手路金波。他们熟谙畅销规律,掌握了那个时代的流量密码。那时,人们也分不清了,他们讨论和关注的到底是“80后”“90后”的青春,还是“80后”“90后”的文学。
而韩寒的特立独行和郭敬明的精致浮华都有大量粉丝追随。后者还招兵买马,创办了《最小说》杂志,聚集了笛安、落落等一大批青春文学作家,希望复制另一个“郭敬明”。“最文化”曾一度占据青春文学75%的市场。
二
青春文学为何盛极而衰?“时来天地皆同力”,下半句便是“运去英雄不自由”。
伴随青春文学一起成长的那群年轻人,早已从象牙塔步入社会。他们的物质世界和精神天地已不同往日,阅读需求和喜好也变了。若回首遥想年轻时痴迷过的那些文字,他们除了感慨万千,或许也会不禁自嘲:“原来,当年我还看过这些小说。”可见,读者在成长,青春文学若没有跟上步伐,就只能被留在原地。
移动互联网的高速崛起,让年轻一代拥有了更为广阔的天地和眼界。他们可以在微博、微信、抖音、B站等新媒体平台上任意驰骋、指点江山,而不用在青春小说的世界里苦苦寻觅一个独立叛逆的偶像;时代日新月异,年轻人也用不着在《小时代》这样的华丽文字里寻觅、背诵奢侈品的品牌Logo了;而对校园爱情故事着迷的女生们,互联网上海量网文更能迎合她们的口味喜好。
随之而来的就是,对市场敏感的文学推手们也放弃了这块阵地。如路金波成立了果麦文化,摒弃了如同流水线一样打造青春文学作品的生产方式,成了公版书赛道的开拓者。2021年果麦文化前20名作品榜单里已看不到一本青春文学的影子。而《萌芽》杂志,虽还在坚持不懈举办新概念作文大赛,但再也没有推出现象级的青春文学人物了。前段时间,教育部公布的45项全国性竞赛活动名单中,已举办20多年的新概念作文大赛黯然退场。
退场的根子,还是出在青春文学自身上——缺少文学的思想性。像少儿文学,一直长盛不衰,因为是一群有生活积淀和生命感悟的成人作家在深耕。他们既懂少儿,也通文学,这种作品就有生命力。而青春文学全是一群同龄人在写,表达更多的其实是情绪——孤独、叛逆、炫富、伤痛、浮夸,而唯独少见思想。他们对时代和青春的认识也一直停在表层,悬浮空中。情绪的煽动确实能共情一时,但只有深刻的思想才能让作品成为经典。
没有真正的文学,谁会为逝去的青春一直买单呢?
三
“青春”和“文学”,都是美好的词语。青春文学虽已在畅销榜上散场,但我们还是希望它能浴火重生。那么青春文学如何重建?
既显青春之名,更要文学之实。像青春时期的王勃写《滕王阁序》,一文出,四座惊,千古流芳;像十九岁的苏辙写《上枢密韩太尉书》,文辞恳切,不卑不亢,才华毕显,入选《古文观止》;像十七岁的夏完淳写《狱中上母书》,家国大义,母子情深,催人泪下。
国外如塞林格的《麦田里的守望者》,道尽了年轻的迷惘无绪;歌德的《少年维特之烦恼》,写尽了青春的缠绵深情;屠格涅夫的《初恋》,将青春期的多愁善感展现得淋漓尽致。
这些文章和作品,都是典型的青春文学,既展现了青春的昂扬和深情,又文辞美如珠玉,文学价值厚重,所以百年千载之下,读之犹能动人,成为脍炙人口的青春作品经典。
既要共情共鸣,更要积淀思考。好的青春文学作品之所以能成为不朽的文学杰作,主要有两个核心价值:一是写出了主人公的青春个性和特征心灵;二是写出了产生他们的青春心理的独特时代。这是作品吸引年轻人的流量密码和底层逻辑。
由此可见,青春文学不应是无病呻吟的浮华文字、矫揉造作的病态诗篇。她既要懂青春的爱与痛,写出人性的善与恶,更要能画出大时代的身影和主线,而不是停留在个人的小天地里。在校园故事和青春情怀之外,要有更深层次的共鸣和沉淀,其作品才能拥有真正的生命力。
既要青春写手,也要名人大家。青春文学原来都是一群年轻人在自我画像、自我狂欢,再加上一些出版机构推波助澜,成名大家很少挤入这个赛道。年轻写手有激情,但文笔稚嫩,人生的积淀和哲理的思考明显欠缺,容易造成虚火的场面。
希望有更多成熟的成人作家涌入这片园地来,如同少儿文学名家那样,真正地俯下身子,直通年轻人的悲欢,道出青春的喜乐,不为浮名,不为慕利,为年轻一代拨开人生十字路口的迷惘,打造一个健康昂扬的精神世界。如杨沫的《青春之歌》、路遥的《平凡的世界》,虽已久远,写的也是不同年代生人的青春故事,却超越了时光,成为真正的经典。
浮华的青春文学会散场,但青春不会,文学也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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