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年底,大运河沿线18个城市的市长收到了一封信,三位寄信人分别是时年90岁的古建筑保护专家郑孝燮、82岁的古建筑学家罗哲文和62岁的工艺美术大师朱炳仁。
信不长,主题只有一个,那就是大运河申遗这件事不能再拖了。“京杭大运河可是个无价之宝呀!”三位老人在信中急切地说。从这封信开始,中国大运河迎来了申遗的更多行动。
2023年9月,习近平总书记在浙江考察时强调,大运河是世界上最长的人工运河,是十分宝贵的文化遗产。今年是大运河申遗成功后第二个十年的起点。今天,作为大运河南北两端的城市,北京与杭州再度对话,共同探讨大运河的保护、传承、利用。
让我们打开这封信,去读懂大运河申遗背后的往事。
《关于加快京杭大运河遗产保护和“申遗”工作的信》呼吁信正式版本
一
大运河与长城同被称为世界最宏伟的古代工程,早在长城申遗时,专家学者便萌生了“大运河申遗”的想法。但是,由于大运河是流动的,而当时很多观点认为文物应该是静止的,这导致“大运河算不算文化遗产”难以定论,申遗之事被暂时搁置。
在大运河申遗被搁置的那些年里,大运河的水流却在“变缓”。2003年北京大学教授俞孔坚调研发现,部分运河枢纽遗址遭到了严重破坏,沿线一些重要的历史遗迹消失了,部分河道不仅污水横流,甚至还存在断流的情况。
调研结果公开后,社会各界对大运河保护的呼声越来越高。
事情在2005年迎来了转机,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新增了一项世界遗产种类:遗存运河和文化线路。这为早年的争议下了结论:京杭大运河可以是文化遗产。
2005年冬天,罗哲文、郑孝燮和朱炳仁在杭州参加一个会议时,聊到了三个人都心心念念的大运河上。
“我这辈子没完成的事不多了,大运河申遗是我的一个心愿。”罗哲文说。与另外两位老人不同,朱炳仁则是自幼在运河边长大的“老杭州”,大运河在他身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也让彼此之间有了不一样的情感联系。
推动大运河申遗,需要大运河沿线城市的共同努力,于是他们决定写一封信给沿线城市的市长们。
“运河三老”,从左至右依次为罗哲文、郑孝燮、朱炳仁 图源:潮新闻客户端
二
这封《关于加快京杭大运河遗产保护和“申遗”工作的信》共800多字,仔细读来,关于大运河申遗的许多问题都能找到答案。
比如大运河为何要申遗?大运河有着巨大的历史价值、深刻的文化内涵,作为一个流动的文化遗产,必须兼顾发展与保护。
比如大运河申遗会带来什么?通过申遗,大运河完全可形成一条有中国特色的新的文化与自然景观带:在保护和弘扬中华文化的同时,还能够使大运河沿岸人民的生活变得更美好。
比如大运河申遗的困难是什么?当时,大运河申遗工作裹足不前的原因之一,就是行政区划不同,缺少统一的规划和理念,各地保护与发展规划不一致甚至相左。有专家对此曾有过一个形象的比喻:“长此以往,运河可能会像一件百衲衣,这里一块补丁,那里一块补丁。”
与此同时,因大运河申遗陷入“僵局”多年,运河沿线城市联合申遗的共识已逐渐形成,意愿也不断高涨。信中的急迫和激情,与大运河沿线城市的蓄势而发,实现双向奔赴,如同一声恰逢其时的发令枪,各方应声而动,加速了大运河的“流动”。
2006年5月12日,“大运河历史上规模最大的一次全程考察”从北京启航,全国政协组织的全国政协委员、专家学者、新闻记者一路南下,为的就是摸清大运河的“家底”。
考察出发前一晚,当时已年逾90岁的郑孝燮因身体不适紧急送医。抢救醒来后,他第一句话仍旧心心念念大运河,“还赶得上去天津”。
罗哲文和朱炳仁几乎全程参与了考察。作为中国古建筑专家,罗哲文一路上反复查看了拱宸桥、广济桥等运河古桥台阶的倾斜度,连桥缝碎石间是否有附生植物也看得仔仔细细。
经过1000多公里的“行走”,这趟考察抵达了京杭大运河的南端——杭州。2006年5月24日,《京杭大运河保护与申遗杭州宣言》发表,宣言认为:“对大运河进行抢救性保护、实现可持续发展已经到了紧要关头。”
2014年6月,中国大运河申遗成功。在共同目标的驱动下,南北城市携手并肩,让大运河的流动越来越顺畅。
杭州拱宸桥 图源:“杭州文旅政务”微信公众号
三
据《习近平浙江足迹》记载,2006年的一天,时任浙江省委书记习近平登上杭州水上巴士“西湖”号,从拱宸桥到艮山门码头,行船中,他仔细询问运河保护和建设情况。结束水上巴士的考察时,习近平同志希望杭州能再接再厉,继续做好运河综合保护工作,使城市的经济和自然环境和谐发展。
蜿蜒大运河,南去北来客。一条河,流动起来才有旺盛的生命力。曾经因为“流动”无法申遗的大运河,如今因为顺畅“流动”,铸就了其独特的历史地位。
讲述大运河故事的茅盾文学奖作品《北上》的作者徐则臣说:“一条河活起来,一段历史就有了逆流而上的可能。”千年的桨声灯影、波澜壮阔中,藏着大运河的过去和未来。
“半天下之财赋,悉由此路而进。”勾连南北的水脉,带动了人脉和文脉的流动。古往今来,一代代人的南下和北上,不仅仅是一个个家族的兴衰沉浮,更是不同民族、不同地域之间文化交融的过程。梁启超说:“自运河既通以后,而南北一统之基础,遂以大定。此后千余年间,分裂者不过百年耳。”
随着运河水的流动,粮食、丝绸、茶叶、煤炭、铁器等也运送到了全国各地。沿河的集镇、码头因水而兴,成了一个个商贩云集的“经济枢纽”。
船来船往间,苏绣与鲁锦、紫砂与瓷器互通有无;“徽班进京”时,沿大运河将各地的戏曲艺术带往京城,催生了京剧等艺术瑰宝。世代生活在运河边的百姓人家,也在南北不同民俗、饮食等文化交融中,形成了独特的运河风情。
申遗成功后,大运河漕运文化、民俗文化、戏曲文化被进一步挖掘。大运河成为了一条文化遗产展示带,沿线各地的文化遗产在传承和活态利用中,有了新的生命力。如南北合作推出的大型话剧《北上》,演绎了运河两岸的人间烟火,颇受观众欢迎。
2022年,借助南水北调工程,京杭大运河实现了近百年来首次全线通水;2023年,京杭运河杭州段二通道顺利通航,千年水脉焕发新生。在杭州,水上巴士、游船每天穿行在运河上,游客既可以饱览运河两岸的风景,也可以在任何一个码头下船,深度体验运河人家的生活。
再回首,运河两岸物阜民丰,当万家灯火亮起,便是对大运河保护、传承、利用最好的现实注解。
【档案资料】
《关于加快京杭大运河遗产保护和“申遗”工作的信》由“运河三老”——郑孝燮、罗哲文、朱炳仁协商成文,书信复印件现分别存于杭州塘栖古镇的朱炳仁大运河艺术馆、北京的大运河主题邮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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