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管制”末路
中国改革开放已经进行了20多年,许多方面改革取得了很大的进步。但在土地要素这一块,地方政府仍然握有完整的权力。
据国土资源部统计,2004年全国共出让土地面积17.87万公顷,其中招拍挂出让的土地面积只占土地出让总面积的29.2%。而浙江省2003年有偿出让土地48万亩,而通过“招、拍、挂”出让的只有7.9万亩。
客观而言,浙江省各级政府职能转换工作走在全国前列。即使如此,浙江各级政府仍是土地资源配置的主体。在土地稀缺的前提下,地方政府作为惟一的供地者,又用行政的方式进行掌控,也就具有对土地巨大的自由裁量权。
浙江省正在发生的事实表明,由于政府对农村集体土地是“征用补偿”,工业建设用地“协议出让”,造成了土地的严重浪费,加剧了诸多生产要素的低效使用,更是推动经济高速粗放增长的根源。
土地是不可再生的资源,也是最基本的生产要素。行政性土地管制,不仅不能解决浙江土地紧缺问题,反而会使得现状进一步恶化。今天的浙江经济仍然保持着14%的增长率,但由于政府垄断了土地供应,加上政绩驱动刺激,就意味着土地的粗放使用。如此发展下去,终有一天浙江省会“无地可用”——那一天,将是浙江“发展的极限”。
对基层政府而言,保护耕地的收益很少,而成本却是三个——财政减收,GDP增速下降,就业率降低。但GDP增速、财政收入、社会稳定等正是评价官员政绩的主要指标。成本与收益不成比例,基层领导肯定选择“批地招商”。因此有识者指出,土地问题的根源不在土地本身,而在经济市场化和政治集权化的冲突。
记者在温州、义乌市等地的采访,还发现一个耐人寻味的现象:很多民营企业高层里都有前政府官员的影子,很多行业协会的领导都是由现任政府官员担任。一位企业家告诉记者,在温州,县乡政府部门中,干部或明或暗入股、参股企业乃属司空见惯之事。而公共权力作为官员掌握的资源,难免成为权钱交易的筹码。
著名经济学家吴敬琏曾于2004年两次到浙江调查,他也注意到了这个现象。他在和记者交谈时感叹,“浙江的民营企业家变了”,与20世纪80年代的实干不同,他们更多地注重与政府“处好”关系。对此,他深为忧虑。
温州市经济学会会长、温州大学城市学院教授马津龙指出:“政府垄断土地不仅没有缓解稀缺,反而造成了土地资源的低效使用。要改变这种现状,有赖于土地所有权问题的彻底解决。”
如此看来,在现存体制下,土地垂直管理、上收土地审批权,可能暂时遏制土地滥用,但是并非保护耕地的根本之策。“所谓实行最严格的耕地保护制度,其实就是实行最严格的政府审批制度,强化了土地管理部门的自由裁量权。”中国社会科学院工业经济研究所副研究员曹建海指出。
只要政绩评价体系不改变,地方政府就会有很多办法规避“最严格的土地审批制度”。风声过后,开发区热潮必然卷土重来。可如果高度集中的政治体制不改革,改变政绩评价体制又谈何容易。
健全的土地市场是最好的规划师,也是实现土地集约利用的惟一出路。如果每一块土地都有主人,如果每一块土地都能通过市场形成价格,那么就不会有土地浪费,也不会有土地的闲置,亦有助于经济增长方式的转变。
土地政策走在十字路口,是让市场机制充分发挥作用,还是继续加强行政管制,这是事关中国命运和未来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