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招四：高利息“钓”来义乌、丽水土老板

　　除非贩毒，否则怎么应付超高利息？

　　“我告诉你，她最开始的钱是义乌市大陈镇一个地下钱庄的，她给别人的利息至少5分，最高有1毛1！”一个自称了解内情的西宅村人描述了吴英拆东墙补西墙的高利贷链条，所谓“1毛1”，也就是11%的利息率。以10万元计，吴英每月要支付的利息就达到1.1万元。“相当于正常民间借贷的十倍，银行的30倍了。太不正常了，除了贩毒，哪来这么好的利润给你？”

　　“东阳这样借给她钱的人很少的，但是丽水、义乌那边土老板很多，像义乌小商品市场那里好多这样的人，一年不用劳动，光房租就收入700万。这根本不需要文化，他们也不分析，就冲着利息高，都抢着把钱送给吴英。我知道的就有两个丽水的建筑业老板，背了3亿的现金要借给她。”那位自称了解内情的西宅村人说。

　　“超过2分的利息，稍微有脑子的人都不会相信。这意味着，她至少要赚到5分以上的利润，才能还得起，要么就是拆东墙补西墙。只要她资金链没断，她就能够有源源不断的钱去偿还利息，而拿到利息的人也当然不会想要拿回本金。但是总有所有的钱都借完的一天，那时候资金链就会断裂。”

　　拿不出买地款引来银行警觉

　　此前，东阳和义乌曾经盛传，吴英已经让福建方面的人帮她制作了假护照。“如果资金链断了，她就只有两条路可以选择，要么逃出国，要么，在之前就把这些贷款转嫁给银行，利用银行的钱还清民间欠债，最后拖垮银行。在很多人看来，银行这个债主比很多民间债主安全得多。”胡先生说。

　　“我觉得吴英要是不那么急，踏踏实实作出几个实业，她也许会赢得银行的信任。可是她太不会花钱。”胡先生告诉记者，东阳市工商银行曾经贷给吴英1500万元，但在2006年底，吴英以6000万元的价格拍到了东阳市一块土地后拿不出土地款，连拍卖时交的押金都被没收了。银行开始警觉，催着她把这笔贷款还清了。“她的泡沫破得太快，还没来得及转嫁给银行。”

　　另外，按照民间借贷的规矩，抵押或担保是不可少的。“吴英才26岁，根本没有经验和资历，她拿什么做担保？要是四五十岁，我还觉得可信一点。”胡先生说。

　　法律顾问眼中的“本色”和吴英

　　“我不是吴英的个人律师，而是本色集团聘请的法律顾问，当然合同是我和吴英签的。”朱卫红，浙江泽大律师事务所律师。当记者第一次与他取得联系时，他很郑重地说。

　　作为本色集团的法律顾问，朱卫红在2月10日吴英案发之后遭遇了各路媒体的围追堵截，每天的安排恨不得以分钟来划分。2月27日，在更改了数次采访约定时间后，记者终于专访了这位“神话企业”的法律顾问。

　　在义乌到杭州的1个半小时路途中，朱卫红开始回忆自己成为本色集团法律顾问的3个月时间里，看到的一个神话光环之外的“本色”吴英。

　　-富姐在北京机场被抓

　　吴英曾遭债主绑架9天

　　“从1月份开始，几乎没有人能打电话找到吴英。她的电话好像永远打不通。我找她都是先发短信，然后她再给我回电话。”朱卫红说。而吴英变得如此谨慎，是因为去年底发生的一起绑架事件。

　　2006年12月20日，吴英突然失踪。一直到12月28日，朱卫红才接到吴英的短信：“朱律师，我被软禁了怎么办？”12月29日晚上，朱卫红接到吴英的电话，告诉他自己在哪，让朱去接她。策划绑架的是吴英的债主，在胁迫吴英在空白纸上签字和盖公章之后，他们才放她走了。

　　她被抓前最后一个电话打给了我

　　2007年2月10日，也就是警方在东阳市对本色集团采取行动之前，朱卫红给吴英的手机发了个短信，要和她商量关于“买家纺送彩电”这项促销活动引发的一场商业官司是否同意接受法庭调解。

　　“她当时在北京首都国际机场，甚至登机牌都领了，正要飞回杭州。我给她发短信说有事商量，请回电话，她给我回了电话，但正在说事情，电话突然断了。”朱卫红后来才听说，吴英在机场被警方带走了。

　　她的家属并没有委托我当律师

　　2月10日当天，由于吴英没有按时回到杭州的家中，吴英的家属找到了朱卫红，问是否要报警，朱卫红建议报警。

　　2月12日，政府的公告已经证实吴英被刑事拘留了。

　　“她的丈夫和叔叔问我，能不能见到吴英，因为他们不能见，又听说律师可以见。我就告诉他们首先需要公安机关给犯罪嫌疑人发正式的书面通知，说嫌疑人可以委托律师。在接到通知之后，就可以找律师办授权委托书，凭委托书，律师才能去见犯罪嫌疑人。我说完之后，她的家属一直没和我联系过。”朱卫红说。

　　-我的律师费一年50万元

　　朱卫红毫不避讳本色给自己开出的法律顾问费——一年人民币50万元。

　　我帮本色打消了银行疑虑

　　2006年11月13日早上，朱卫红和吴英签定了法律顾问合同后，就和工商银行东阳分行的行长谈关于一笔1500万元的贷款。

　　“工行认为提供抵押的单位名称不对，房产证上是‘浙江本色’，而我们报给银行的是‘本色控股’。这是因为上周五刚去办了名称变更登记， 13日是星期一，中间隔了个周末，银行的数据还没有更新。我就跟行长说，这不是法律障碍，浙江本色和本色控股是同一家，名称变更登记是不影响债权债务的。”

　　中午，沟通成功。

　　吴英根本不懂谈判技巧

　　上午刚解决了工行的贷款问题，下午朱卫红就负责本色集团与韩国LG彩电中国总代理商的老总进行商务谈判。本色集团非常著名的“买家纺送液晶彩电”的促销活动所需要的彩电都是这次谈判中谈下来的。

　　“过程比较艰苦，从第一天下午一直谈到第二天中午。毕竟涉及3亿多金额、4万台彩电的巨额贸易。主要是那边怕货给了以后本色不给钱，本色怕钱给了以后LG不给货。”

　　最终谈判的结果吴英很满意，因为朱卫红帮她把价格压下来，只需预付900万元定金。

　　“她以前对商业谈判一点都不懂，也从来没谈过。在这个合同谈下来后，她马上让我把11月底12月初的时间安排一下，陪她到韩国去和LG总部谈，她要买30万台液晶彩电，继续把她的这个促销活动做大。但是后来再也没提起了。原因，我没问，她也没说。”朱卫红说。

　　本色内部秩序很混乱

　　除了参加商业谈判等具体的集团事务外，朱卫红3个月中的大部分时间用在帮本色集团构建企业内部秩序。

　　朱卫红发现，一般企业都有的财务制度、人事考勤制度、物流仓管制度，本色几乎都没有规范起来。

　　“我问她，你到底有多少货，你清楚吗？你仓库里到底有多少彩电？你清楚吗？照理说，公司老总想知道货物库存，只要找到负责仓管的主管，打开电脑，每天货物进出仓库情况都是很清楚的。但这些吴英都不清楚。”

　　还有集团内部的审计制度。“审计部门相当于公司里的纪检监察部门，防止中饱私囊和商业贿赂的。比如她的概念酒店和网吧，动辄就是上千万的工程款，如果没有内部审计，很容易出现被侵吞的情况。”在朱卫红的提醒下，今年1月份本色集团成立了法律事务部，朱卫红任主任。从那之后，朱卫红到本色集团的次数增加了，每周总会有一两天，他开车从杭州到东阳，吃住都在本色概念酒店。

　　-我早预感吴英借高利贷

　　出于律师工作的职业道德，朱卫红从来不问吴英资产的来源和老百姓最关心的“发家史”，只是，在有些时候委婉地提醒她哪些事情不合法，不要碰。但最终，吴英还是因为涉嫌非法吸收公众存款被刑事拘留。

　　我的律师费都被拖欠

　　朱卫红是经过朋友介绍而认识吴英并成为本色集团的法律顾问。当时谈律师费时，朱卫红开价50万元。吴英一点也没有讨价还价的意思，很痛快地签了，并说：“别说50万，就算200万也行。”而且，在第一次见面时就跟朱卫红提起，她在湖北荆门有200多个亿的投资。

　　“我当时的想法就是，她是个大客户，我将来的律师费能得到保证，甚至会拿到不少。她到底有多少钱是客户的隐私，我不介入。”朱卫红说。

　　但很快，他发现吴英并不像传说中的那么有钱。

　　“她的律师费没能及时给我，而是到12月中旬才汇给我。”由于是朋友介绍，碍于情面朱卫红并没有向吴英催要。吴英给朱卫红的解释是，那阵子有一笔5亿元的账没有到，那是她以前在上海炒房的本和利。“我当时没想太多，只是觉得也许她并没有外界传言所说的那么富有，什么身家38亿。”

　　1月中旬，本色集团很多中层干部转正了。按照规定，转正后要“定岗定职”，工资也要提高，“我提醒她好几次，要给员工发工资，或者涨工资了，她就跟我说以后再说吧。我开始觉得也许她的资金链出了问题”

　　吴英否认借过高利贷

　　“她这样大手笔投资只存在两种可能，如果这些都是她的自有资本，那一点问题没有，如果不是，很可能就是借高利贷了。”朱卫红知道吴英非常爱面子，从不直接询问她是否借高利贷。只是，在本色概念酒店聊天的时候，他会在告诉她“超出人民银行贷款利率4倍以上的是不受法律保护的借贷关系”之外，指着酒店里昂贵的马赛克和抽水马桶说，“放高利贷的人都不好惹，要是沾上了，连地上的马赛克都要被撬掉，马桶都要被抢走。”

　　吴英每次听到这话，都会很坚定地告诉朱卫红：“朱律师你放心，我没有借高利贷。”

　　始终，她在朱卫红面前承认的高利贷就只有“绑架事件”中的那笔两三千万的借款。

　　本色被查封实际救了她

　　“我真的很担心她沾上高利贷，我从10年前就接触高利贷的案子……”朱卫红的担忧最终还是变为现实。在他看来，东阳市这次迅速行动查封本色集团，是最大限度地保护了吴英、保护了本色集团的固定资产不被哄抢，从某种角度来说，最大限度保护了债权人的利益，同时也让东阳周围的社会秩序得以保持稳定。

　　“这次政府做得挺漂亮。”朱卫红说。

　　债主被她称为股东和好友

　　在本色概念酒店，朱卫红见过几个人，其中就有现在同时被刑拘的一个嫌疑人。

　　“我问吴英，他们是谁，吴英就说，这是我的好朋友，公司的股东。当然现在知道就是债主了。”

　　“当时我觉得他们的关系非常好。但是很避讳资金、借贷等话题。我在场的时候他们只是聊一些日常无关紧要的话题。”

　　吴英给朱卫红一个很深刻的印象是，精力充沛，脑子很活络，反应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