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在线07月02日讯
这是一个特殊的地方,逝者在这里安息,生者在这里得到安慰。他们在一些特殊岗位,接尸工、化妆师、火化工,说白了就是和死人打交道的职业。
脏、累、臭,这些形容词不足以概括他们的辛劳,特别是一到夏天,更是如此。一位死者家属坦言:“干你们这行不容易,换成我,每天给我5000元也不来。”
人无贵贱之分,只有分工不同。与身体疲惫不同,让这些殡葬工人感到难受的是世俗观念的偏见。
他们不敢去朋友家做客;不敢和人握手;不敢上前问路;甚至在子女档案里,不敢填写工作地是殡仪馆,只是笼统地写民政局。“我们自己倒无所谓,但孩子会被同学孤立起来,容易形成孤僻的性格。这样的情况我们碰到过。”市殡仪馆的张玉刚书记说。
前天下午,笔者走进了杭州市殡仪馆,对这些特殊工种进行了采访,所见所闻无不感受着殡葬工人的辛劳。
“你们这行不容易给我每天五千也吃不消”
采访对象:老谭
工种:接尸工
年龄:50岁
工龄:28年
老谭长着一脸络腮胡,老实本分。初见老谭,我礼节性地伸出右手,准备和他握手。老谭没有躲,但多少显得有些缩手缩脚。“干我们这行,社会地位比较低,总感觉从事的是下等行业,低人三分。一般很少主动和别人握手,也很少有人主动和我们握手,很多人都忌讳。”老谭有啥说啥。
话题就从殡葬工的地位说开的。老谭说,对接尸工来说,整天在外跑,少不了要问问路,但问路却有不少学问。“刚来的时候,我也没经验,出去接尸找不到地方,停下车子就打听,人家一看是殡仪馆的车子,要么不理睬扭头就走,要么就张口骂人‘今天嘎倒霉的,居然碰到殡仪馆的人’。后来有经验了,问路时把车子停得远远的,才敢上去找人问。”
“平时生活中我们也会受到歧视。我们有个同事去朋友家喝茶,起身离开后,朋友转身就把他喝过的茶杯扔了,总感觉我们在殡仪馆工作,这喝过的茶杯也成了晦气之物。”
接尸工的活累不累,老谭说累,特别是夏天,尸体容易腐烂,是他们最难熬的时候。“一次去凯旋路接尸,死者是个独居老人,住在三楼,过世半个月了都没有发现。后来身上长出的蛆虫都爬到了一楼,房东才发现。这时,尸体已经腐烂得不像样了,上面爬满了苍蝇、蛆虫。闻讯赶到的子女都不敢去看了。”
老谭说,“但我们没办法,这是我们的工作,必须得做。”口罩得戴两个、手套得戴两双,将尸体整理好,衣服穿好,搬上丧葬车。
家属看在眼里,感激在心里,由衷地说,“老师傅,干你们这一行真不容易!要是换作我,每天给我5000元,我也是吃不消做的。”可这样的活,每年夏天,老谭起码也得碰上五六个。
为死者画好人生路上
最后完美的一笔
采访对象:老许
工种:化妆师
年龄:48岁
工龄:22年
老许是殡仪馆一名资深的化妆师。要不是听馆领导介绍,也许没人知道老许是个颇有来历的人,早年在部队时,老许立过三等功,做过英模报告,当过省人大代表。
说起当年进殡仪馆,老许说,那背后还有不少故事。“早些年,殡仪馆招员工那真是叫难,由于受世俗观念束缚,一般市民都不愿来,一些外地人招来后,干不了多久也跑掉了。”当时刚从部队转业的老许正在临安民政局上班。一天,老许被领导叫进了办公室。
“死人你怕不怕?”领导问。“不怕,部队里待了这么多年,背过死尸,抬过伤员,没什么好怕的。”老许回答得很坚决。就这样,老许被调到了市殡仪馆工作。“那会就有不少人说起了闲话,说去殡仪馆,以后女朋友都不好找的勒!”
老许当时有个女友,工作能力出色,很受单位器重。听说老许去了殡仪馆工作,女友单位的领导总感觉不是滋味,就去女友娘家告状,还跑到殡仪馆闹事,一度风波不断。老许笑着说,“当时的确被弄得有些火,个人的私事单位干吗来干涉。现在想想也理解了,在那时的氛围下,他们那么做也是为我老婆好嘛!”
初进殡仪馆,愣是让见过世面的老许也多少有点慌。特别是晚上一个人值班时,整个停尸间空荡荡的。老许就一个人睡在隔壁,停尸间的冰箱里冰满了尸体,想想也毛骨悚然,怎么也不敢关灯。
说是化妆,其实老许这一关工序还真不少:消肿、打防腐水、换衣、化妆、整容……“天气热,尸体腐烂得很快,我们化妆起来就要比平时困难得多。但从来不敢有一点放松。我在这里干了二十多年,每一次都是把死者当做亲人来对待,干我们这一行的,不敬业可不行。”老许仔细地为死者化妆,每一笔都是小心翼翼,每一画都是为死者画好人生路上最后完美的一笔。
火化间,那简直就是蒸笼
采访对象:老杨
工种:火化工
年龄:46岁
工龄:17年
老杨被安排在了第三个接受采访。因为当天老杨有点忙,采访安排在了中午的吃饭时间(尸体烧完后,中间有20分钟冷却)。“不好意思,记者同志,一会我得去收骨灰,死者家属等在那边。时间可能有点紧,你问吧,我有什么说什么。”老杨心直口快,准备一边吃,一边接受采访。
我连忙说,“不急,你先慢慢吃。等你吃完了,我跟你去火化间,一边看你工作,一边随便问问。”老杨的吃饭速度很快,三两下就把满满一盒饭扒了个精光。“我们走吧。”老杨打了个招呼,就大步流星在前头带起了路。
到了火化间,骨灰已经冷却,被放在一大块钢板上推了出来。老杨细心地用铲子将一些大的骨头铲起,然后用吸尘器把剩下的骨灰吸起,一一装进骨灰盒。
火化的程序并不复杂,从把尸体推进火膛到骨灰入盒,大约需要一个多小时。随着尸体被推进火膛的一刹那,熊熊火焰不时蹿到炉门外,仿佛要把空气烤焦。负责火化的师傅说,那火的温度起码在800摄氏度以上。
在焚烧炉前,火化工每隔几分钟,就要用一把长长的铁钩往洞里掏着,并往炉里添上充足的柴油,以让尸体彻底烧完。火化工跑来跑去,没一处是干的。衣服就像是水里捞上来一样,紧紧贴着身体,实在热得吃不消了,就跑到隔壁的空调房里喘上几口气,歇一会再干。
站在焚烧炉前,就像蹲在一只蒸笼里,汗水永远擦不完,喉咙里渴得直冒烟。“这里的温度起码有60多摄氏度,说实话,天这么热,我们也受不了。但是想想死者家属丧失亲人的悲伤,我们这点累又算得了什么呢?”看着这些辛勤工作的殡葬工人,想着外面酷热的天气,心中充满了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