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在线09月30日讯
嵊州领带面临着“危”与“机”。受原材料价格上涨、人民币升值、出口退税政策变化等因素影响,这个全球最大的领带生产基地,盈利状况、产业前景等忧虑隐现。挺进家纺业、谋划“江南丝都”,动作迭出的背后,嵊州领带正在四处寻求突围。
发展了20多年的嵊州领带,正走到新的关口。“机遇和危机同样是巨大的,就看怎样去面对和把握。”当地一位人士表示。
百亿产能:“罪”与“罚”?
领带是嵊州这个小县城的中心,年产3亿多条领带,有领带企业1100多家,从业人员3万多人,10多万人靠领带吃饭。嵊州领带年产值近100亿元,占国内该行业总产值的80%。
9月7日早晨,位于嵊州市区剡兴路上的中国领带城,没有一如往常的繁忙。一位叫陈藕静的女摊主一边上网打扑克,一边说:“竞争越来越激烈,利润越来越薄。”
领带城内一位摊主告诉记者,今年和一位美国客户在网上做成了三四单生意后,他们将客户接到嵊州,却失去了生意。因为精明的美国客户在领带城发现,他能以更低的价格购得自己所需的领带。
外贸依存度达80%以上的嵊州领带,出口增幅近年呈下降趋势。2001年,嵊州领带出口额为3784万美元,增幅为77.3%;至去年出口额达到1.89亿美元,但增幅下降到22.75%。“过去几年,嵊州领带度过了最好的时光。”嵊州领带协会有关负责人表示。
嵊州市外经贸局副局长黄景说,嵊州已成为全球最密集的领带生产基地,但同质化竞争明显。现在,嵊州领带“五面楚歌”:原材料上涨、劳动力成本增加、人民币升值、出口退税调整和欧美贸易壁垒。
从去年7月到今年3月,真丝价格从每吨16万元暴涨到35万元,直接危及嵊州领带产业。去年以来,领带出口退税率连续两次下调,这下降的4个百分点,使企业利润空间大幅缩水。
当年对领带产业规模的自豪,如今已引发部分人士对产能是否过剩的忧虑。有当地人认为,如今100亿元的年产值已逼近领带产业的极限。企业间的低价竞争,其深层次根源是产能过剩。
产业转型:“利”与“诱”?
“有的去内蒙古挖煤,有的去江西生产鞭炮,有的到山东开发房产。”当地一位深谙领带企业现状的人士向记者调侃说,有钱的领带老板们开始“不务正业”了。
在领带企业对市场投资的各类行为中,最集中的在家纺领域。家纺市场看起来很诱人,领带业主好像发现了一个新金矿。据悉,目前我国床上用品对欧美的出口为10多亿美元,相当于美国全球采购量的15%左右。而床上用品所消耗的面料,按最保守数字为每年30亿米。
据不完全统计,嵊州已有三分之一具备面料织造能力的领带生产企业开始向家纺产业拓展。记者了解到,嵊州一家领带企业将先后投资4亿元,分两期建设家纺生产基地。当地最著名的领带企业——巴贝,也从德国、意大利引进了40台专门用于家纺的高档电子提花机,投资超亿元。去年,嵊州家纺产品的产值已达3亿元左右。
就行业属性而言,家纺与领带不无关联,它是领带业的上游。因此,嵊州领带协会负责人认为,这是领带业的产业链延伸,是一种垂直化突围。现在,嵊州的一些高档家纺产品已走进宾馆、商场及超市等,甚至钓鱼台国宾馆的采购部主任也欲把采购单子给嵊州。
但好事并非来得这么简单。记者了解到,浙江、广东等地区的装饰布,江苏等地的床上用品,山东、河北等地的毛巾类产品,目前都已成气候。
进入一个陌生而竞争激烈的领域,需要解决技术、人才等多个问题,家纺业的未来,对嵊州领带企业来说,现在还未可知。嵊州领带协会有关人士坦承,去年他们曾雄心勃勃地提出:通过发展家纺业,五年再造一个领带产业。但现在看来,并不现实。
中西之别:“形”与“魂”?
坐下来,然后冷静想想,该是这个时候了。
领带登陆嵊州是在1984年,当时世界领带产业开始迁徙。意大利、日本、韩国和中国香港等地领带产业纷纷向外转移时,较早花落嵊州,这种先发优势使嵊州随后成为最好的承接地。嵊州最终挟劳动力、价格成本等优势,进一步摧垮了国外的领带生产工厂。
但现在,领带的全球江湖并非由嵊州主宰。经济学家钟朋荣在一篇文章中说:“嵊州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对手,即意大利科墨镇,‘打败’科墨镇,即成为世界领带产业的龙头。”那一年,钟在文章中意有所指地说:“科墨镇20多个大型企业的领导来嵊州考察,准备将厂房搬到嵊州。”
那么,嵊州领带真的能打败科墨吗?今年8月28日,意大利纺织品设计师协会主席带着10多张领带设计图纸来到嵊州,高达600欧元一张的图纸,被抢购一空。此前的7月8日,他以5.4万欧元的价格卖给嵊州39张图纸。当天购得两张图纸的当地一企业主说:“意大利纺织品设计师协会精英云集,代表着世界一流纺织品设计的最高水平。”
的确,做了20多年领带的嵊州,应该在具有200多年领带生产史的科墨小镇身上寻找启示。家族企业、小工厂,科墨领带业的这些“形”与嵊州不无相似。但是,云集世界一流设计、技术,操控全球知名品牌,才是科墨真正的“魂”。
显然,“魂”才是真正的利润制高点。嵊州领带协会负责人表示,科墨目前已把绝大部分加工环节转移到了嵊州,但持有品牌的意大利企业,拿走了领带的大部分利润。
因此,面对这个续延了20多年的产业,嵊州需要思考的问题有五:一是产能是否真的过剩了?二是是否到了从领带产业“分心”的时候?三是家纺业的前途是否一片光明?四是嵊州领带会发生产业转移吗?五是如果发生转移,嵊州要留下什么?
每一个求解的人,都会有自己的答案,但最终都要面对对与错的结果。当地一名人士称巴贝集团董事长金耀为领带之路上“孤独的领跑者”。他干了两件“领跑”的事:一是赴意大利收购一家设计公司;二是在云南建立大型蚕桑基地,保证领带原材料供应。
当记者向金耀求解“嵊州人是不是在领带上‘开小差’了”这一问题时,他说:嵊州领带恶性竞争,原因之一是目前“劣胜优汰”的市场环境;市场取胜是个漫长的过程,要给领带企业心理减负,产业突破要有一个培养期。
那么,两地对于领带的不同态度,是中国传统文化与西方工业理性精神作用下的差别吗?金耀说,他也没有答案。不过,目前嵊州领带正在寻求文化的支持。
文化思维:“破”与“立”?
今年4月,一个江南丝绸之路探秘游新闻发布会在杭州召开。发布会上有关专家大胆指出,丝绸之路源头在江南,他们甚至提出了一个新概念:第四条丝绸之路。
这种大胆的说法,当然有待考证。但是,嵊州已悄然开始运作一件对外保密的事:打造“江南丝都”。当地人士表示,这不仅是为嵊州领带寻找文化的需要,甚至将给整个嵊州区域经济附上一种新的文化符号。
意大利小镇科墨的扬名,很重要的一个方面是它乃著名的“丝绸之城”。那么,远在东半球的嵊州这个举动,是否为效仿之举?
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嵊州不乏相应的文化基础。嵊州乃鱼米之乡,当地盛产越剧清音、香茶绿茗、青山翠竹等,当属典型的江南文化符号。作为历史上的种桑养蚕重地,1933年,嵊县桑园面积达5万亩,蚕茧产量超过5000吨。目前,嵊州还保留有桑园面积2.5万亩,蚕茧产量1600吨,约产丝213吨。这是难得的禀赋资源。领带业是丝织品大类,目前嵊州用丝量约占全国的10%。
用丝织往来作经济支撑,以江南符号为文化后盾,打造“江南丝都”概念不失为一种新思维。甚至当地已有人提出,今后要在江南文化中寻求领带设计的灵感,就像地中海的风吹拂出了亚平宁半岛上浪漫气息的领带灵魂一样。
现在,嵊州已邀请北京创业村的相关人士进行“江南丝都”的策划,着手筹备江南丝品溯源、全国丝品设计大赛等活动。金耀在接受采访时强调,挖掘历史因素,提出这个概念,不是单一的产业举措,更重要的是要把它作为一个文化概念提出来。
但显然,如何打通文化、技术、设计之间的相关环节,串联这些要素并使其相互融合、渗透,使嵊州领带乃至家纺等相关产业整体“变身”,从而使一个区域整体上升到一个高度,仍是一个未知数。
伴随着“危”与“机”的嵊州领带,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