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在线03月11日讯 19岁少年的血，并没有给那个正热火朝天的山头，蒙上一丝悲伤的气氛，当提到他们为之辛苦的“石头”时，每一个人都还面带微笑。

　　群山包围的临安市新桥乡下许行政村，山核桃树是当地人最主要的经济来源。但一些村民远远不满足于此，地下埋藏的田黄石，是他们更大的致富梦想。

　　这个梦想最终葬送了19岁的汪金军。前天，他和他的伙伴在挖石头的时候，挖塌了山头上的一处土坎，3个人都被埋在了土里，汪金军没有另两个伙伴那样幸运，直到死的时候，他也没有挖出过任何一块能够卖钱的石头。两个伙伴还活着，被送到了医院。

　　山上挖“宝”时三人被埋

　　前天早上6点，新桥乡下许村阮家畈村口，汪金军拿着锄头、蛇皮袋出发了。蛇皮袋里装了一个铝制的饭盒，里面装着他的午餐。这是他第二次上山“挖宝”，也是最后一次。

　　远处的山上已经有人在走动，那是跟他一样怀着“发财梦”的村民。他们的希望都寄托在深山里的田黄石上。据说，运气好的话，一块就可以卖到几万元的价钱；运气差一点，也有几百元的收入；当然，大多数人的运气都不好，忙活一天甚至几天，都没有挖到一块，只能砍几根柴回家。

　　整个山头，已经被挖得东一块西一块，像极了一个“瘌痢”的脑袋。有些经验的挖石人告诉记者，他们一般随意地寻找一块可能埋有“宝藏”的地方，挖开一两尺下去，如果没有，就放弃另找一处，久而久之，山上的地皮，就像被剥了一层。

　　而对于这些从前几年起就经常上山的人来说，汪金军几乎没什么经验。

　　在山上，他结识了两个朋友。他们商量一起合作，“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于是，3个年轻人看中了一处一米左右的高地。大家认真地挖着，不知不觉已经挖进了一米左右，形成了一个洞。不要说田黄石，连它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三人都没有气馁，继续往洞里钻。大约上午8点多钟，突然，“哗”地一下，头顶的泥土塌了下来，把三人都埋了。旁边“挖宝”的村民发现后，连忙用手去抠泥土，想把他们挖出来。“我们不敢用锄头，怕伤到他们的脑袋，只能先用手挖出他们的脑袋，再用工具把他们拽出来。”一位参与救援的村民说。

　　听说塌方，“挖宝”的村民都停了下来，过来救人。经过半个多小时的抢救，三人都被找到了。不幸的是，当时处在洞最深处的汪金军当场死亡，另外两人也受伤不轻。

　　家里的“顶梁柱”倒下了

　　汪金军初中毕业后，就跟了一个师傅学做铝合金窗户。大他7岁的姐姐已经嫁人，爸爸精神方面有点问题，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妈妈就在家里种种地。因此，全家的重担全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看着周围一幢幢新房竖起，给别人做了两年铝合金窗户的他，准备把家里的旧房子拆了，也重新盖新房。于是，过年后，汪金军没有继续去打工。听说村里有人在山上挖到了田黄卖了好价钱，他也收拾锄头簸箕上了山，没想到就此一去不回。

　　说起汪金军，村里人都说，这是个很乖的孩子。“这孩子就是太懂事了，他就是想给家里多赚些钱。”汪金军的叔叔汪海兵告诉记者，汪金军一家本来和大多数村民一样，全家靠山核桃树和汪金军打工的收入，他们家的树不多，一年下来大约一万多元的收入，因为父亲精神不太好，一年下来吃药就要花掉几千块。“这孩子不在了，这个家等于倒了。”汪海兵说。

　　“他妈妈知道这事，从当天开始到现在，一直不吃不喝，只是一个劲地哭。他姐姐本来身体就不好，大家怕她知道一下子接受不了，还一直瞒着她。”

　　惨祸没能阻止他们的梦想

　　昨天下午5点左右，记者一行按照村民的指引，往挖石人聚集的山头走去。这时，正是挖石人收拾下山的时候，男男女女的挖石人，或成群结队，或三三两两，肩扛着几乎同样的装备：一个簸箕、一把镐头，浑身尘土地踏着山间小路回家。一些挖石人看见记者的相机，还纷纷回避着。

　　“上午9点开始，到下午3点，是山上人最多的时候，这个山头上大概有1000多人在挖呢。”山脚下的村民告诉记者，“还有的人更勤快，晚上都不下山，就在山腰搭个棚子，开夜工。”

　　即使就在前一天，刚刚发生了挖石造成塌方有人丧生的事，但仍然有许多人受田黄石巨大利益驱使，还是“第一次上山挖石头”。而对于小伙子的不幸，大多数人也只是归纳成一句话：“他没经验。”

　　绝大多数人，这一天是白忙活了，但他们脸上并没有失望的神情，因为还有来自别人的好消息，甚至连阮家畈当地一所学校的孩子都知道，“以前有人一块石头卖了上百万”。

　　在下山的挖石人群中，有的人已经卖掉了自己挖到的石头，兴冲冲地回家；有的人则在没人的时候，打开自己的编制袋，掏出一块石头，试图向记者兜售。

　　事实上，大多数的石头，只卖出了几百块的价钱。人群中也不乏没有带任何工具的——他们是亲自来山上收购的商人。他们的包里，装着汪金军一直的梦想、但到最后都没有挖到的那种石头。

　　乡领导自嘲坐在“火山口”

　　针对这种大规模的上山采石，早在前年，临安市就发出过禁止乱采滥挖破坏植被的紧急通知，但是，面对15平方公里、约18000多亩的山地，新桥乡党委书记许祥辉也只能无奈地摇头：“我就像坐在了火山口上。”

　　“近几天来，来挖石头的人一下子多了许多。现在，社会上对田黄石的炒作非常厉害，星期天，我在事发地点附近，就看到许多来自本省、上海、福建的田黄石收藏者和经营者，手里都拿着一篇名为‘昌化田黄风华正茂’的专家访谈，对照着收购石头。”许祥辉说。

　　而另一方面，来自本地、周遍乡镇，甚至外省的挖石人，漫山遍野地分布在大面积的山地上，也给管理带来了极大的难度。去年，乡政府就已投入50万元，组织巡防大队、民兵和乡干部清山，而在高利益诱惑之下的挖石人却跟管理人员打起了“游击”。“包括出事的这个小伙子，也是上山偷挖的。”现在，乡里还专门请了30多个看山人，但对于阻止人们偷挖石头，仍然杯水车薪。

　　“乱采滥挖首先是造成水土流失，长期下去很可能引发塌方、泥石流；其次，挖石头的人为了争抢地方，难免发生纠纷；同时，我们这里老百姓收入靠核桃树，大量的采石也势必影响核桃树……很多的问题，如果处理不好，都会影响稳定。”许祥辉说。

　　“我个人认为，要彻底根治这种现象，相关的职能部门要相互配合，有组织有秩序地开发，比如要采石就要办理采矿证、采石后复垦。”但现实的情况也是许祥辉不得不面对的：田黄是火山喷发时形成，储量难以勘探，一下子规范起来确实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