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步11小时
大雨,直到后半夜才慢慢停歇。
鸟儿的叫声告诉我们,5月14日太阳可能要出来了。这是几天来第一次听到鸟鸣。
很早,大家就起来了,开始出发准备。
天空辽阔了许多,阴霾全遁。
我们少量吃了点东西。留下一只多酥油饼,大半盒鸡蛋,放了些莴苣笋,还有萝卜,托王成多多照顾鞠、钱。我们保证:一定尽力找人来快速营救他们!
我找了2根塑料小绳,捆紧皮鞋,带了一只萝卜和捡来的一张破雨披。李彦奇还带了不少莴苣。
我们的告别仪式简单而庄重。大家面朝成都方向拍了合照,尤其是与3位救命兄弟合了影。握手,拥抱,周吉甚至哭出了声,这是我们8人第一次有人哭泣!
7点。我们10人,按计划准时出发。离开沙滩,走上公路下面的小道。
这时,往来行人大量增多。人们相互礼让,没一个抢道的。
说是路,其实根本不像路,要么是泥石流,泥泞不堪,深一脚浅一脚,要么是乱石堆,滑溜而锋利,有的地方大如小山。多处危险路段,下面是奔涌的岷江水,上面是摇摇欲坠的峭壁石,脚下是泥泞的沙石和不知多深的淤泥,轰隆隆的声音不时从或远或近的地方传来……
危险路段,大家拉开距离,耳听山上,眼盯前头,余光留意滚石,不要惊慌,迅速通过。
山壁显得异常的滑。我们手脚并用,亦走亦爬,认识的、不认识的,人们你扶我,我托他,他拉她,自发地互助着,向着山上……
上得四五百米,早已是气喘不已。回头看看下面,双脚发软,往上望,公路还是高高在上,行人自公路下来,断断续续,婉蜒至我们来的方向,不见尽头。越往上越陡,连锋利的茅草也被抓得只剩少量的茬杆。终于,我上了公路,到了213国道。心似乎要跳出来似的。
再十多分钟,陈佳她们次第上来。看模样,都快瘫了。周吉的牛仔裤全沾满了泥。陈佳本就头颈有伤,全靠恩人们连推带拉上来。
稍事休整,开始继续向前。我掏出萝卜掰成3段,分给同伴,边走边吃。
“我们必须一鼓作气,今天一定要赶到都江堰,后面还有很长的路。”我提醒着大家。其实大家心里也都明白,只有到了都江堰,才可说有了安全感。
归途中最难的一段闯过了。接下去的路多为下坡,相对容易些了。周吉大概冷了,看到一位青年穿着件红色厚衣,就开口说“借”,那人二话没说,脱下就给了她。8时12分,我们总算看到了路旁的房子。这是我们从12日卧龙出来后,第一次看到房子啊。“我们正在向生的地方靠近”,我拿出相机拍了下来。
一路上,人越来越多。人们相互打听着,说到大难不死,庆幸着,祝福着;说到路上毁坏的汽车、惨死的人,周围夷为平地的村镇废墟,又不胜唏嘘……
路上,我们碰到几个穿警服的人,便询问到都江堰还有多少路,怎么走好。得知我们是京浙的记者,一人说路还有不少,建议我们在旁边等,他可帮助我们从水路回去。在他后面的年轻人蹲下来,架起卫星电话,为陈佳拨通了北京的电话,陈佳抓紧与妈妈讲话,告诉平安,并将我们几人的电话号报上,要求妈妈帮助联系报安。这位年轻人告诉我们,他是交通部的。
公路两边日显繁华景象。店铺、小摊多了起来。
不过,都江堰市这边的公路,也是险情不少。公路上,也不时见到山体滑坡、塌方的严重路段,好几处我们面临山体滑坡、滚石的威胁。
尽管已感体力不支,双脚沉重,我们都得铆足劲,打起精神加速通过。在警察的指点下,在一处不显眼的叉口离开公路,绕道往小路下山,避免了冤枉路。
都说上山难,可谁知下山也不易。尤其是这坡度极陡的下山路,长达数里,水淋淋的,溜滑得很,在我前面有几个人就坐了“滑梯”。尽管大家相互提携,也仍是时常摔倒。穿过山腰的一些民居,渐近山脚的一座跨江大桥时,左腿突然严重抽筋,非常疼痛。挡了人家路,后面的人自然频频催促,怎奈我动弹不得,我用力拍打小腿、按摩,费了几分钟,才勉强往下走。
大桥右边的一段路上,也就是盘山公路的起点处,停着好多的军车。看来,我们的子弟兵也是从这里开始步行,奔赴震中重灾区的。
警察告诉我们,此处离都江堰已只有五六公里了。
走过大桥,我们迈上了平坦整洁的大马路。穿越跨江的铁索大桥,路旁不时有招呼“请喝口热茶”、“来喝碗稀饭”……他们、她们,都是自发的,所有东西都是免费的。
越往城区走,志愿服务者越多。在一个交通管制点,警察为我们叫了辆小货车,“这是免费的”,他抛过来一句话,叫司机快走。不一会,我们便到了都江堰的市中心。这时,已是傍晚6时多。
手机信号有了,顷刻间,几天的信息争相涌出,几乎挤爆了我们每个人的手机……
家人电话通了,单位领导的关怀传来了,朋友同事慰问来了……
我们看不胜看,打不胜打……
我们在医疗棚经简单诊疗,便被救护车送至成都的医院,做详细检查疗治。此时已是晚上8点多。
早就在等候的四川日报领导们,赶到医院来看望。川报与浙报,是非常友好的兄弟报,川报的领导受浙报党委的委托,热情地接待我们。晚上11点,我们来到了川报,来到了四川的家……
16日晚,我平安回到了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