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她身上破旧的环卫服，我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到车上，打开大灯照向她的后背，还好，会反光。

　　遇到陈文来的时候，是6月28日凌晨4点，在拱墅区祥符环卫所和睦中转站。她和一名老乡坐在门口，等着开门拿工具。

　　她来杭州已经七八年了，前段时间才到这里上班，她的任务是负责登云路(莫干山口附近)的道路清洁。说话的时候，有人来开门，陈文来跑进去，骑出来一辆三轮车。在门口，她检查了一下工具，扫把、簸箕，车后面挂着一个锥形警示筒。捏了捏轮胎，气还足。检查完，她把车骑得飞快，我叫她骑慢点，她头也不回：“活很多，早点去才能干完！”

　　看到她身上破旧的环卫服，我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到车上，打开大灯照向她的后背，还好，会反光。

　　在登云路莫干山路口，她开始清扫起非机动车道上的垃圾。这里晚上是夜市，垃圾遍地。有些地方扫不干净，她得用手去捡。有张卫生纸和地面粘得很牢，陈文来撕了五六次，才完全把纸撕走。

　　如果说扫非机动车道是累的话，那清理机动车道上的垃圾，则是害怕。“路上有些车开得很快，有些还闯红灯，看着就怕。”她说，在马路上扫垃圾，最怕几种车：闯红灯过来的、开得飞快的、喜欢变来变去(随意变车道)的。所以她一般都要等到路口红灯时，才上去捡一下垃圾。

　　在通益路登云路口，来自江苏的王大姐边扫马路边回头看后面有没有车。她的保洁车放在非机动车道上，所以她的身后，也没有什么警示标志。那段路，车上撒下来的小石头特别多，她要一点点扫干净。一回头，她看到一辆大货车冲过来，赶紧直起身，一动不动，大货车打了把方向，从旁边绕了过去。我告诉她逆向扫会安全些，她笑了笑，没说话。

　　连着几天凌晨，我们在路上开车转悠时发现，闯红灯的有开车的，也有环卫工人。

　　站在登云路口莫干山路口，能看到许多白天所看不到的画面。有人力三轮车满载着东西，匆忙地四处跑；一辆黄沙车从登云路右转进入莫干山路后，停在路边不动，过了会又开始倒车，往登云路东侧驶去；无牌的摩托车在路上飞奔。还有不少车闯红灯，在莫干山路口往北的一个路口，我们看到一辆大货车飞速闯红灯，刹车灯也没亮。

　　连着几天凌晨，我们在路上开车转悠时发现，闯红灯的有开车的，也有环卫工人。在莫干山路信义坊附近，北往南方向，一辆大车刚起步不久，在一个支路口突然刹住了，因为有名环卫工人正骑着车由东往西过来，可能车上垃圾比较多，他骑得很吃力。这个场景，也把我吓了一跳，要是一方车速比较快，很可能就撞了。

　　沿着文一路往东，我们的速度保持在60公里/小时，突然身边传来一阵巨大的轰鸣声，一辆安徽牌照的大货车飞快地从身边超了过去，大货超车的时候，我赶紧踩了脚刹车。

　　陈莉的老公也在杭州搞环卫，两人每天都要为对方担心，说着说着就叹气了。过了一会，她又笑了。她说她想起了自己的孩子，男孩5岁，女孩3岁，在老家很乖。

　　6月29日凌晨5点，天色已有些亮了。在文一路湖墅路口，陈莉正在车道上弯着腰扫垃圾，扫地的时候，她面向着来车方向。一抬头，看到对面有车子过来，她赶紧直起身子。等车走了，她又开始重新扫。没车的时候，我跑过去一看，地上一大摊垃圾，最多的是香烟屁股，有五六十个。

　　陈莉现在在米市巷环卫所上班，来杭州5个月。她说，这段路上扔得最多就是香烟屁股和那种小卡片，她每天都会捡很多，如果不及时捡掉，被检查的人发现要罚款。我问她在车道上捡垃圾怕不怕，陈莉反问：你说怕不怕？稍微一撞就是少胳膊少腿了。前几天的一个凌晨，她正在路上扫地时，突然被车刮到了手臂，她下意识抓牢中间的隔离护栏才没摔倒，吓得躲在路边直喘气，可那辆小轿车却像没事一样，开走了。

　　陈莉的老公也在杭州搞环卫，两人每天都要为对方担心，说着说着就叹气了。过了一会，她又笑了。她说她想起了自己的孩子，男孩5岁，女孩3岁，在老家很乖。

　　我在一旁看。大多时候，她的确比较小心，经常抬头看，但也有时候，她背对着车流，全然不知后面有车来。5点15分左右，湖墅路左转到文一路是绿灯，一辆小车在转弯时超车，一直快开到陈莉跟前才刹车。陈莉听到响声一回头，赶紧站起来往中间靠。

　　凌晨，环卫工成“高危行当”

　　6月20日，拱墅交警大队召开了“全区涉及道路作业人员交通事故分析通报会”，会上通报，2007年以来，仅拱墅区道路上就发生涉及路面作业人员交通事故8起，造成5人受伤、3人死亡的后果。除驾驶员违法等因素，凌晨时段(以凌晨3：45~6：05为多)、机动车道，是环卫工人事故的两大特点。

　　交警分析，路面作业人员随意性较大，环卫工人跟着垃圾跑；弯腰或下蹲时目标变小，不易被机动车驾驶人察觉；夜间受到光线和人的疲劳、睡眠周期影响，作业人员和驾驶人的反应能力均有所下降。同时，道路作业人员流动性较大，新增人员多，交通意识相对薄弱，这些都是诱发交通事故的原因。

　　杭州市城管办综合处副处长何加明认为，为什么环卫工人被撞事故屡屡发生？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很多司机卫生意识比较淡薄，在行车过程中，毫无顾忌往车窗外乱丢垃圾，为环卫工人的安全作业埋下了隐患。

　　“这种现象在早晚高峰时段特别多，尤其是早晨，被丢弃的早点包装袋等垃圾大都会落在马路中央。而我们现在的保洁考核机制又十分严格，有的环卫工人为了保持道路整洁，会冒着危险处理垃圾。这样既增加了环卫工人的工作量，也加大他们的作业危险系数。对于乱丢垃圾的行为，我们在取证上存在相当大的困难。”

　　其次，一些司机的安全意识也不高。“在最近发生的几起环卫工人事故中，就有2起是因为司机酒后驾车，导致环卫工人受伤。”

　　另外，环卫工人在作业过程中，自我警惕性不高也是事故频发的原因之一。“我们现在招的很多环卫工人都来自农村，本身对城市交通的估计能力不足。为了急于捡走马路上的垃圾，有时候会急穿马路，对自身安全欠考虑。”

　　那么，能不能提高道路机械化清扫率，减轻环卫工人的作业量，从而减少事故的发生？

　　据城管办相关负责人介绍，杭州机械化的清扫量大概是60%。

　　由于道路上存在着清扫盲点，仅仅依靠机械清扫，并不能完全清扫干净，还是需要人工清扫。”今年杭州的道路机械化清扫率将提高到75%，争取减少道路环卫安全隐患。

　　“黑色时间”如何保护自己

　　那么，如何才能让环卫工人不再受伤？何加明告诉记者，今后各城区新招作业人员均必须进行上岗前培训，培训时间不得少于8小时，道路保洁人员经考核合格后方可上岗。

　　值得一提的是，培训中特别对“环卫黑色时间”，也就是凌晨4点-5点半之间的作业作了规范，要求环卫工人做到“三必须”：上班前保洁人员必须身着全套橙黄反光安全工作服，头戴反光安全帽。保洁员在快车道作业时，必须在保洁车前设置2只锥形警示筒，与保洁车间隔50米左右。而且在这段时间内，保洁员尽量在慢车道中清扫，不要轻易上快车道。

　　“此外，各城管办还将及时更换反光膜失效的反光背心(工作服)，在辖区所有的保洁(收集)三轮车车尾以及两侧安装或张贴反光警示标志。清洁车必须每车配置2个以上反光锥形警示筒。9月底前，各区将完成对市区所有道路保洁人员作业安全反光防护服的更新换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