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在线06月26日讯 风景秀丽的莫干山脚下,有一所浙江省唯一的女子强制隔离戒毒所。今年的“6.26”国际禁毒日前夕,记者走进了这所富有神秘色彩的强制隔离戒毒所。
干净的上下铺,整齐的毛巾牙刷架,这里更像是女生宿舍。再看看一天的课程表,翻翻她们和警官说心里话的周记,女子强制戒毒所也可以说是一所只有女老师和女学生的特殊学校。这种特殊,只有详细端详那统一的发型、统一的服装、看着她们整整齐齐挎着小板凳列队、前进,特别是进出、会见之前都要由警官批准和刷卡通过电子哨兵,你才会意识到“强制隔离”的意义。
这所学校,缺少的唯独是自由,培养的恰恰是获得自由的能力。
故事一90后
老公我们回不去了吗
蓉蓉1990年生戒毒期:2014年5月结束
蓉蓉拎着小板凳轻轻走进来,等待的目光中流露出习惯性的乖巧。眉清目秀,轻声细语。
在老家,她确实就是那么一个让父母还算很放心的女子,早早离开了学校,单独来到宁波打工。丈夫也是青梅竹马,到了可以谈婚论嫁的时候,就回老家办了酒,过了门,没多久就抱了孩子。
蓉蓉为什么会去宁波?为什么要一个人离开家去工作?她眼神迷蒙地看着我:不知道。
蓉蓉在酒店做总台。“其实上班很辛苦,下班更苦闷。”她说,总台是个三班倒的工作,整天都在忙碌极为琐碎的事情,客人有什么不高兴,第一个面对各种投诉的就是总台服务员。她回忆起工作时浅浅地蹙眉,说到下班之后,又是一句“不知道做什么好。”
她是在酒店里开房间吸毒被民警抓到的。“我们几个女朋友,”她很小心地看我一眼,“没有男的。吸完之后就是晕,晕晕地躺在那。”她轻轻地说。
那两年她总是跟老公吵架,电话里吵,回老家吵,她觉得是因为工作上不开心,所以迁怒。她不能自控地跟老公吵架,甚至动手,拿东西砸他。老公忍无可忍,离婚,带着孩子走了。她不知道怎么办,还是找小姐妹们关起门来吸毒吧,什么也不用想。
然后,就到这里来了。民警问她吸毒多少年了,她头都抬不起来:8年了。
最近她才知道,她以为自己一直吸毒的量少,没成瘾,不要紧,其实毒品已经损坏了她的大脑。她跟老公的吵架直到动手,包括上班越来越不开心,都是毒品损坏脑部引起的精神障碍。
她觉得领导同事都不照顾她,故意给她各种磨难,原来错的是自己。青梅竹马那么多年、勤勤恳恳在家带孩子,总是被她责骂最后都原谅她的老公离开了,原来错的是她自己。
我问她,老家的人知道你吸毒吗?她轻轻地说:爸爸妈妈知道,别人不知道。我问她,你老公呢,现在还联系吗?她轻轻地说:不知道。我问她,离开这里以后,你会去找老公孩子么?她犹豫了很久,还是轻轻地摇摇下巴:不知道。
这样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90后啊,唉。
当90后们还在读书的时候,她过早地走入社会开始工作、为人妻、为人母。身体发育成熟了,可心灵依旧像孩子一样躁动和惘然。或许她执意离开老家,就是想逃避日复一日的平凡日子,可是一个人在外打工却依然是日复一日的平凡日子,面对苦闷、孤独和寂寞,她找不到生活的意义和快乐的源泉。
我们都要学会面对日复一日的平淡,学会坚持自己的初心,学会寻找生活的乐趣,不是吗。
故事二80后
作为一名舞者我绝不允许自己胖起来
娇娇1986年生戒毒期:2014年9月结束
娇娇已经明显地发胖了,圆圆脸也很可爱。
可她曾经是一名舞蹈演员,还是北京电影学院的表演系学生。
女孩子们为了身材,会采取长期不吃饭的残酷策略。每顿都只能吃一点点。
当初她就是为了减肥才吸毒的。她不是被“抓”进来的,她属于自愿戒毒人员。
娇娇,在老家浙江的一个小镇上,曾经是小镇之花、小明星,父母的骄傲。
每一个完美的旋转,每一个轻盈的高空跳,为了得到大家的鼓掌赞美,为了让严格的老师点头赞许,她刻苦练习,忍饥挨饿。
“每一个跳舞的女孩子都永远认为自己不够苗条、不够漂亮……”说到那令人抓狂的体重飙升,娇娇依然感慨。我打断她,“你那时候多重?”
“我1米65,体重102斤。”
天哪。我默默地在心里叹息:这样还要减肥?!
回老家的时候,朋友介绍给她一个东西:冰毒。
娇娇乐滋滋地发现,吸毒后可以很快减肥,在舞台上旋转的时候也更轻快。
副作用来得更快。她恐惧地发现,一旦停止吸毒,就会比以前更胖,刹不住地变胖。
“作为一名舞者,我绝不允许自己胖起来。”娇娇对毒品的依赖越来越严重,直到在舞台上倒下。那次,毒品让她的体力完全透支,她连站都站不起来。
她被毒品打败了。
她说,梦想已经远去。舞蹈不再是我的快乐。
她开始不回家。生活只剩下吸毒、吸毒、吸毒。
快乐只有通过吸毒才能获得,却那么短暂,越来越短暂,像闪电、像流星,快得让她恐惧再也抓不住。
她刚来的时候,戒断反应极为强烈。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也为了让她重新在舞台上站起来,娇娇获得了加入戒毒所文艺团的机会。
“很久没练了,腿都硬了。”娇娇又高兴又遗憾,“重新练习压腿、下腰,无论多苦多痛,我都不会放弃。”
娇娇这样的80后独生子女,虽然倍受家里的宠爱,但毕竟还是有着坚强意志的。虽然她曾经为了走减肥的捷径而大错特错,更因为受到倒在舞台上的打击而自暴自弃,可就像歌里唱的——“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成功”。
就像民警说的,从戒毒所出去,才是真正的戒毒开始。希望她能有抵制毒品诱惑的坚强意志,就像从舞台上重新站起来一样的坚强。
故事三70后
小姐妹打完针就这样死在了我的身边
静静1977年生戒毒期:2014年11月结束,戒毒史:12年
静静36岁了,回忆起自己的童年,已经久远得像一场飘渺的梦。
她的老家在浙江的一个小镇上,是出了名的被宠爱的孩子。不光是父母,连亲哥哥都宠她宠得不行,还有一个恨不得拿生命去爱她的男朋友。
“我上班的时候,他总是逛过来找我。”静静回忆起初恋的日子,还是满脸幸福的微笑。那时候,她刚刚初中毕业,靠父母安排了报关员工作,做了几年,改做财会,当地新落成一个购物中心的分店,她成为一名专柜营业员。在上个世纪的90年代,这可是一份出人头地的体面工作。
静静的男朋友是“混社会”的人,就在逛商场的时候一发不可救药地爱上了她。“他待我那是极好的,从来没有让我受过委屈。”
静静后来没再工作过,成天在家享受着宠爱,跟男朋友一起吸毒。从吸海洛因到吃摇头丸,从K粉再玩到冰毒。她专心地做“大哥的女人”,男朋友忙着贩毒、赌钱、打架,“摆平”各种事情,也一次次“进去”和“出来”。最近一次,为了筹措毒资,男友铤而走险,抢劫了一个赌场老大。事发之后,锒铛入狱,判了十几年。
失去了经济来源,失去了毒品来源,静静开始无休止地对母亲索取。一开始,母亲自然是相信,或者期盼着每个“最后一次”是真的,往往是心软给钱了。十年里,母亲也一次次亲手把静静送去强制戒毒。每一次出来之后,静静都复吸了。
“我身边两个小姐妹,都因为注射毒品过量而死亡,就死在我的面前。她死得无声无息,就像是睡着了。我也以为她睡着了……”顿了一顿,静静说,“我想,她真是解脱了,彻底解脱了,再也不用吸毒了,再也不用戒毒了。”
“一朝吸毒,终身戒毒。”36岁的静静进入莫干山强制隔离戒毒所,会不会是人生的最后一次戒毒,谁也不知道。希望两个小姐妹的死,能给她一次最强的触动,让她愿意活得久一点,健康一点。
莫干山(女子)强制隔离戒毒所
莫干山强制隔离戒毒所是浙江省唯一的女子强制隔离戒毒所,由女子劳教所转化而来,自2008年开始挂牌接纳强制隔离戒毒人员,2011年全部转化为强制隔离戒毒所。
进入这所特殊学校的“学员”,要经过“三期四段”才能“毕业”。三个时期是生理脱毒期、身体康复期、戒毒巩固期;四个阶段是:脱毒阶段、康复阶段、适应阶段、考察阶段。民警们按照个人的年龄、文化程度、地区、吸食毒品种类、强制戒毒次数以及群体性特征、倾向性特征,进行问卷调查、数据分析比对,进行科学的戒毒和生活管理。
莫干山强制隔离戒毒所重视心理矫治工作,善用心理测试、心理咨询、一对一的“心桥周记”以及团体心理辅导等方法,增强心理矫治的效果,也为戒毒女学员开办了多种适合女性的就业技能培训和创业指导,希望她们能在回归社会时顺利就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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